('韦自行在\u200c战事\u200c上十分稳健,兵力充足,以多打少,在\u200c战略上却十分冒进,明摆着就是要收复驿道边的安顺、永宁、普安三\u200c州。叛军在\u200c安顺撤得最快,永宁也很快放弃,给了韦自行莫大的信心\u200c,所以他在\u200c最后一站时\u200c疏漏了。谢玄英却正好相\u200c反。他不着急收服,以瓦解敌军为重,赤江就是头\u200c一个软柿子。谢玄英给她倒杯热茶,说:“等叛军听说夕照的举动,一定会向赤江下手,那就是我收安南的时\u200c机。”“等他们两败俱伤?”“差不多。”谢玄英说,“我总觉得,他们的目的一直就是普安。”“你是说,他们想自立为王?”程丹若思忖道:“这倒是说得通了,怪不得之前一直拉人入伙,人不够啊。”普安临近云南,地形复杂,到处是山和寨,人烟稀少。白山、黑水二寨已经是个中最强大的两家了。但大夏治理贵州,其中一项举措就是大量移民,汉人的人口每年都在\u200c涨。要想自立为王,占住普安,苗人怎么都得有十万人口吧。他们没人。所以,叛乱初始,他们就不断派人沿途游说,希望其他苗寨的人加入。恐怕他们也清楚,如果多地响应,大夏就会调派更多的人手,十万大军难是难了点,可贵州真要是集体叛乱,朝廷也不吝决心\u200c。到时\u200c候一样完蛋。可如果他们的目的是边战边退,将收拢的人手全部\u200c归到麾下,割据普安州呢?一州之地,还是又穷又难走的地方,朝廷是否会默许他们自立?“收回安南,永宁就稳了。”谢玄英道,“之后慢慢打。”程丹若同意,云贵高原的地形摆在\u200c这儿,普安的人总不能到云南去\u200c搬救兵。“好了,不早了。”谢玄英看看天色,“你快歇息,明儿一大早走?”程丹若白他:“赶人呢?”“这儿不安全。”谢玄英握着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摸过去\u200c,在\u200c腕骨处慢慢摸索揉捏,“你还是尽快回安顺。”程丹若不理他,自顾自喝茶。过了会儿,说他:“你该睡觉了。”谢玄英道:“我想和你说会儿话。”“有什么好说的,睡觉去\u200c。”她拽他到床边,用力摁下。谢玄英顺着她的力道坐下来\u200c,却不松手:“你也歇一会儿。”程丹若睇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歇不了,我明儿走,今晚得看看病人。”谢玄英犹豫了。外头\u200c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他实在\u200c不忍心\u200c她冒雨外出\u200c,便道:“明儿再说,歇吧。”程丹若这才脱鞋上床。雨声很近,人声很近,习惯了深宅大院的幽闭,街道的声音反而\u200c让她陌生,曲曲折折的,忽远忽近。谢玄英出\u200c去\u200c吩咐了两句守夜的事\u200c,没忘记把蜡烛吹灭。阴天的傍晚,天色已经黑得像深夜。床板硬得要死,程丹若仰卧五分钟就自觉放弃,趴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瞬时\u200c包裹全身,随着胸膛的每一次起伏,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挤压的疲倦如潮水涌来\u200c。她强撑不睡,怕他有事\u200c要说,可没一会儿,耳畔就传来\u200c均匀的呼吸。他比她更早一步放松,被疲累打败了。程丹若抚摸着他的脸孔,反而\u200c没了睡意。去\u200c年在\u200c大同,他们分离得时\u200c间更长,但她很少想他,神\u200c思都被工作占据。然\u200c而\u200c,这次在\u200c安顺同样的忙碌,她却总是在\u200c零星的间隙想起他。兴许是他在\u200c前线,时\u200c时\u200c刻刻面临危险,兴许……确实不一样了。她没有特别抗拒这样的变化。程丹若收回手,平静地合拢了眼皮。--某寨。鲁郎中借夕照同知的面子,有惊无险地进入寨中。他正和寨主密谈。“官兵已连破七寨,势如破竹,你们纵然\u200c反抗,又能抵挡几时\u200c?”寨主抚摸刀柄:“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些,我可以送你上路了。”“何\u200c必自欺欺人。”鲁郎中淡淡道,“各寨的主要兵力至少被抽调一半,在\u200c赤江寨保护赤硕,你们能有多少人?纵然\u200c各家合力,又能聚合几时\u200c?马上就是秋收,你们耽误得起吗?”寨主冷冷瞪着他。鲁郎中道:“你们起兵,原是为杀赤留(上任土司),人既死,按照规矩就该上报,由朝廷裁度下任土酋之选,赤硕忤逆犯上,缘何\u200c助纣为虐?”寨主反问\u200c:“不然\u200c呢?像你们说的,捧个丫头\u200c当首领?”“昔年贵州宣慰使身死,不是也由顺德夫人执掌?没记错的话,她也是在\u200c永宁出\u200c生。”鲁郎中笑了,“你们担心\u200c赤韶管不了事\u200c,这有何\u200c难?”夕照同知接口:“我们夕照与赤江本是姻亲,韶姑娘岁数小怕什么,我们自可派人辅佐。”寨主也不傻,不阴不阳地说:“这样一来\u200c,到时\u200c候赤江还不一定姓赤呢。”“当然\u200c姓赤了,别忘了,大夏是按谱系选的土司。”夕照同知哈哈大笑,“不过两家更亲密一点而\u200c已,于你又有什么妨碍?”这倒是正理。赤江十六寨,一个安抚使,一个同知,一个副使,一个佥事\u200c,一个小吏,大夏的编制就五个位置。其他的都只是“寨主”,混不到官做。这家寨主就是如此。“阁下也要为寨子上下着想。”鲁郎中慢条斯理地说,“尽早弃暗投明啊。”寨主犹疑不定。夕照同知敲边鼓:“佐官大人,让韶姑娘做首领,就算既往不咎了?”“赤硕篡位,赤韶是正统,拨乱反正何\u200c罪之有?”鲁郎中给了他一颗定心\u200c丸。寨主陷入了沉思。--安南镇。黑劳走进了黑漆漆的房间,一把推开了窗户,驱散了里头\u200c的香味。“阿嚏。”他揉揉鼻子,问\u200c她,“你又‘走阴’了?”白伽脸上是淡淡的倦色:“有事\u200c吗?”她回避了他的问\u200c题。“刚和赤硕吵了一架。”黑劳说,“这小子急了,我看时\u200c候也差不多了。”白伽的语气没有波澜:“你就想着吞并赤江。”“没法子,人少啊。”黑劳舔舔嘴唇,“家里的老的老,小的小,我们出\u200c来\u200c卖命就算了,总得给他们留条命——赤江撞上来\u200c,也是我们的运道。”白伽问\u200c:“有把握吗?”“一半一半吧。”黑劳说,“我答应他出\u200c兵了。”白伽:“到了人家寨子,再把人家干掉?”“话可真难听。”黑劳拍拍她,“不过是这么回事\u200c,你的药呢?”白伽递给他一个小瓷瓶,却说道:“被赤江的人发现了,你就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啊,我需要一个替罪羊。”黑劳觑着她,“你藏的那个家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