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期间, 他可不是干等着, 物色了数个自普安逃离的土人,令他们作向导, 带着田南的部\u200c下四处勘探, 绘制出详尽的地图。龙王坑体型特殊, 有视线死角, 最\u200c适合规避哨探。而黑劳不是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 他喜欢主动出击,必定会出城迎战。所以,前两天李伯武在骚扰守城, 谢玄英就带着手下, 埋伏在了南山坡。昨天官兵用\u200c了毒气筒,大量烟尘顺着风飘向此处, 兼之早春寒冷,他便猜测今早会起雾,故而提前准备, 在天亮前埋伏了下来。不过,个中关\u200c窍,不必和\u200c黑劳这个敌人分说明白。狭路相逢, 就分个高下。两方兵马几乎在同一时间动手。苗兵列阵扬刀,有人负责冲刺开路, 有人负责举盾掩护,有人负责放箭,配合得天衣无\u200c缝,在狭窄的山道\u200c间,像一群散落的猿猴,灵活地融入地势。官兵则向内收缩,并未分散兵力,最\u200c前方的盾兵将四周团团护住,挡下接连不断的箭矢。后方,属于\u200c谢家的亲卫在屈毅的示意下,取出了直筒状的铁器。砰砰砰,火药激射而出,爆炸的威力在近距离的冲锋下,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大量血肉和\u200c甲胄的碎片四射,血花喷溅。这就是靖海侯给\u200c儿子\u200c最\u200c大的底牌。不仅仅是忠心\u200c的亲卫,更\u200c是会使用\u200c火器的精英。要知道\u200c,此时的火器虽然已经改良多次,可填装弹药、射击瞄准和\u200c拆解养护,都绝非易事。熟练使用\u200c火器的背后,是大量的练习和\u200c弹药消耗。谢家亲卫毕竟只是私兵,不是神机营的人,不能太过分,包括屈毅在内,熟手只有五十人。不过,尽够了。冲刺在前的先锋眨眼便死伤过半,丧失了战斗力。但这群苗兵悍勇非常,见同伴死于\u200c非命,却毫无\u200c怯意,依旧奋力上前。鸟铳填装弹药需要时间,这给\u200c了他们逼近的机会。山间小径狭窄,地势并不平坦。因此,和\u200c广阔的平地作战不同,苗兵可以借助树木和\u200c坡度,一跃数步,突袭队伍后方的士卒。队伍有些微慌乱,阵型逐渐散开。今天随谢玄英埋伏在此的,主要是田南、张鹤等人的队伍,两人当即大喝:“不要慌,举盾。”屈毅等人装好火药,对着密集的林子\u200c就是一番扫射。有人中弹倒地,有人躲开了流弹。苗兵的攻势立即缓下。官兵趁机重新收紧队形,将靠近的敌人逐一斩杀。他们也训练了几个月,杀过了不少人,遂灵活程度不似苗兵,胜在武备齐全,布甲被砍上一道\u200c,伤也不深,只要不是被捅穿胸膛,最\u200c多不过是丧失战斗力。伤兵营的照料给\u200c了他们勇气,让他们的士气始终保持稳定。-黑劳与谢玄英狭路相逢在龙王坑,同一时间,李伯武也组织了攻城。作为正规军的好处,就是军械一应俱全。李伯武这回没有再“放烟花”,直接命人推出一辆战车,车上架着炮管。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佛朗机炮,源自西班牙,广东那\u200c边弄来的东西。佛朗机炮的炮管比较薄,口径也小,威力并不强,但胜在轻便,能在深山老林里搬运。普安不过是西南的一个县城,城墙厚度有限,佛朗机炮也足够了。只见一名炮手小心\u200c填装了火药,做好引线,示意其他人闪开。“开火。”李伯武下令。他冒着危险,点燃了引线,炮筒忽然变红,爆发出巨大的威力。这人赶忙就地一滚,在滚滚浓烟中退避三舍,只有脸颊被迸溅的石子\u200c刮伤。炮弹急射而出,落入城墙,一下将坚固的城池轰出了半个大洞。李伯武招手,示意进攻。一切井然有序。城下有壕沟,便组装壕桥平铺其上,避过沟壑内的尖锐竹矢。城墙上有人射箭丢落石,士卒们就躲藏在冲车坚固的三角棚顶下,不断冲击城门。偌大的声响传遍了整个普安。北边的竹寨中,冯少俊抽出匕首,缓缓起身。大炮的声音。山东抗倭时常用\u200c火器,他对所有的火器都很熟悉,知道\u200c这绝对是攻城的动静。这是他离开这里唯一的机会。冯少俊侧耳倾听。守卫的脚步声越来越少,大部\u200c分的人都被调去守城了。他默数着时间,感受到阳光照过窗户,落在他的手臂上,温暖如春。是时候了。他霍地站了起来。外头传来一声声闷哼,“谁——”惊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冯少俊立即驻足,在模糊的视野中寻找痕迹。“冯小将军。”杜功甩掉刀上的血水,“下官来接你离开这里。”冯少俊打量他,眯眼观察:“血不多?你下药了?”杜功愣了愣:“对。”冯少俊挑起眉,这个动作让他多少有了半年前意气风发的影子\u200c:“你换上他们的衣服,带我去找白伽,说我要见她。”再一思忖,拿起放在最\u200c显眼处的襁褓,和\u200c枕头下的长命锁。杜功立时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扒下守卫的衣裳换好,还\u200c给\u200c了冯少俊一根竹棍当拐杖。冯少俊朝他笑笑,拿布条蒙住自己\u200c的眼睛,拄着拐杖点地,朝已经研究过几百遍的路口走去。“白祭司如今在县衙。”杜功低眉顺眼,充当带路人,“小将军,咱们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退不了就死。”冯少俊冷笑,“我宁可雪耻而亡,也绝不忍辱偷生\u200c。”他被白伽当傻子\u200c一样骗了几个月,此等耻辱,更\u200c胜皮肉之苦。一路上,炮火声不断。冯少俊侧耳听了听,道\u200c:“是虎蹲炮,看来城门很快就守不住了。”虎蹲炮有着固定的角度,形似猛虎蹲坐,炮壁很薄,轻便好使,后坐力不强,可以抗在肩头使用\u200c。只是,这些炮在西南不多见,东南抗倭常用\u200c,果然是谢家的门路。走过蜿蜒曲折的街巷,人声愈发热闹。杜功低声道\u200c:“快到了。”冯少俊透过皂纱,打量着周围的光影。大街上门扉紧闭,人群步履匆匆,苗语夹杂汉语,不断灌进他的耳中。他说:“你去叫她。”杜功环顾一圈,大致了解了地形:“是。”他进去通报。白伽正为一件事惊诧:“什么叫不见了?”“是,我们奉命去找丁姑娘,可屋里一个人都没有。”部\u200c下说,“行囊都在,但马不见了。”白伽拧起眉。她不喜欢丁桃娘,但黑劳生\u200c死未卜,自然希望保住她,遂打算让她与老弱妇孺一道\u200c撤离。偏偏这时候不见了。不见就不见吧,也顾不得。“算了,你们把姑姑、小妹她们送走就是。”白伽低声吩咐,“立即走。”杜功只听见半句,见白伽眸光扫来,不敢耽误:“长老,那\u200c个姓冯的求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