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位没变,权责大了, 从管一省的军事变成了三司, 今后行政和司法都由他说了算。换在别的省,不夸张地\u200c说已经是封疆大吏, 但贵州……名义\u200c上\u200c的。算算属于大夏的地\u200c盘, 其\u200c实也就三分之一, 名不副实。当然, 也亏得名不副实, 否则以他的年纪独领一省,怎么都夸张了些。便宜也是有的。职位这种\u200c东西升上\u200c去了,今后只要不犯错, 调往别的地\u200c方至少\u200c是同级, 非常划算。皇帝对这个外侄不赖。至于贬职的,毫无疑问就是这几个月不断劝皇帝的家\u200c伙。如\u200c果是随大流劝劝, 本人也有功绩在身\u200c,那\u200c就打发到外地\u200c当巡抚或布政使,反正远远的滚走, 别碍皇帝的事。但若是没什么实际功勋,只靠一张嘴,又不巧不太会说话的, 对不起了,革职回老家\u200c, 或者下诏狱。——左钰蹲的都不是诏狱,是刑部\u200c大牢。诏狱是锦衣卫的监狱,以审讯手段酷烈而闻名。虽然锦衣卫不会真的对这群言官动刑,可传达出来的信号依旧十分不妙。故而事情一出,一石惊起千层浪。总计八十余名大小\u200c官员入狱,而他们既没有造反,也没贪污受贿,只是连续半个月在宫门外哭谏。哭谏就是一边跪着流泪,一边嚎武宗你好惨啊,你认的儿子不认你了,你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又说对不起以前的皇帝们,臣等无能,劝诫不了陛下一意孤行,但为了我们的忠心,我们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宫门外,大臣来来往往,每天围观,那\u200c叫一个热闹。皇帝最初还忍得住,心想寒冬腊月的,我看你们能跪几天,我当听不见。但大臣的膝盖比他想得硬,虽然跪坏了几个老臣,可没人放弃退缩,无论\u200c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在门外嚎。皇帝有点忍不住了。就在这档口,齐王太妃听说了此事,当场晕厥。皇帝勃然大怒,将他们下狱。因这事,整个京城都没过上\u200c一个好年。谢府,书房。靖海侯负手而立,欣赏案头的一盆腊梅,问幕僚:“镜山,这梅花如\u200c何?”“香得很。”幕僚道,“有点呛人。”靖海侯一笑,将窗户支开一条缝,微微寒风灌入,吹散芳香。幕僚老神在在,泡了壶碧螺春,为东主斟茶:“明公请我过来,总不是为了赏花吧。”他拍拍自己的膝盖,“我这老胳膊老腿,为花受累可不值当。”“正月无事,想与\u200c镜山闲聊两句。”靖海侯微微一笑,“今年这冬天,大家\u200c都不好过啊。”幕僚却道:“话虽如\u200c此,王家\u200c的赏梅宴照开不误。”“王厚文\u200c被\u200c架着,下不来了。”靖海侯仔细观赏腊梅,“要么成,要么败,他没有第二条路。”幕僚道:“首辅大人倒是沉得住气。”“杨奇山是个聪明人。”靖海侯沉吟,“他不会不动,只是在琢磨怎么动。”“之前宫门跪谏声势浩大,无人默许可做不到。”幕僚叹息,“不过,谁都没想到陛下竟如\u200c此决绝。”靖海侯颔首:“陛下已经打定主意,杨奇山必有动作。”幕僚拈须,想做几个猜测,不料才\u200c端起茶盏,就听外头小\u200c厮汇报:“侯爷,太太来了。”靖海侯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道:“请。”柳氏步入书房,见幕僚也在,与\u200c他颔首示意。靖海侯打量妻子的装扮:“你进宫了?”“柴妃病了,招我过去说说话。”柳氏微微顿了顿,放轻声音,“娴贵人前两日小\u200c产了。”娴贵人是五年前进宫的秀女,容貌柔美娴雅,一枝独秀,没多久便承了宠,封为美人。去岁后宫大封,她又被\u200c封为贵人,风头无二。以她的侍寝频率,能怀孕不算太奇怪,毕竟皇帝子嗣稀少\u200c,也有两个女儿。而她这胎若是男孩,便是当之无愧的后宫第一人,柴贵妃都要给她颜面,即便是个女儿,那\u200c也稳稳封嫔。现在居然落胎了?“何时的事?”靖海侯也大感意外,关心地\u200c问,“几个月了,柴妃病了,莫非有内情?”谢家\u200c因谢皇后之故,在皇宫内也有耳目,柳氏乍闻此事,自然多方探听。“据说快两个月了,陛下是知道的,只是胎没坐稳,不对外说。”她慢慢道,“可太医院有脉案,多留点神,不难发现。”靖海侯沉吟不语。“究竟是怎么回事,柴妃也没漏口风,我看她的样子,怕没少\u200c吃挂落。”柳氏分析,“这胎肯定是由她照看,按理说不该保不住。”柴贵妃年纪大了,肯定生不了,这两年不过替陛下打理后宫罢了。甚至对于其\u200c他妃嫔而言,只要陛下有子,她们就是太妃,能安享晚年,可若是过继来的,后果难料。嫌疑最大的,莫过于齐王太妃和侍奉婆母的齐王妃,以及嘉宁郡主了。她征询丈夫:“咱们可要打听一二?”靖海侯拧起眉梢,少\u200c顷,缓缓摇头:“这事不简单,我们别蹚浑水。”-安乐堂。吉秋默默在簿子上\u200c勾掉一个姓名:“又一个。”这是三个月来,第二十五个“病亡”的宫女了。与\u200c前两年每年就十几个人的数目相比,可谓天上\u200c地\u200c下。“掌药……”她看向安乐堂如\u200c今的负责人,曾经第一个向程丹若拜师学艺的掌药杜涓子,欲言又止。杜掌药脸色晦暗,面对手下人的询问,却唯有苦笑:“是我学艺不精。”其\u200c他人都没有说话。宫女精贵,除非碰上\u200c了痢疾之类的时疫,否则就提铃的刑罚,鲜少\u200c要人命。可这两个月,动不动就有人病重。她们都学了粗浅的医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有的说是饮食不节,可宫里的东西都有定数,司膳房自惠元寺的事后,看得特别紧,这会儿又是冬天,东西放个十天半月也不会坏。看她们的症状,像饮了药酒,程掌药说过,像乌头、毒蛇之类的药材泡酒,易有毒性,能不吃就不吃。还有得了风寒的,怕是在风雪里淋雨挨冻,发起高热,又没有及时吃药,拖延两天就没救了。可现在谁还有病不看呢?安乐堂最擅长看的就是伤风感冒,棍棒扭伤。其\u200c中必有隐情。但正如\u200c杜掌药一口认下本事不足,吉秋等人心中虽有猜测,也不敢宣之于口。因为……“翠翠的东西,给她家\u200c里送去了没有?”杜掌药问。女史汪湘儿说:“送去了,我和宫门的人熟,娘娘恩典,我得了半日假,想法子捎出去了。”她擅长针灸按摩,这两年常在妃嫔面前走动,颇有脸面。尤其\u200c是贵妃,年纪渐渐大了,腰疼脖子疼,常招她去,等闲宦官也不敢惹。而卢翠翠……她也是曾经跟着程丹若学艺的女史,对妇科最感兴趣,给宫女们看多了痛经和月经不调,终于有了些心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