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提出的,生男生女从夫家一说,他觉得有点道\u200c理,但也\u200c没有马上认可\u200c。“娴贵人的孩子,怕是多思多虑才掉的。”程丹若忖度,“就是不知道\u200c是她自己想的多,压力太大了,还是别人引的。”谢玄英把剥好的栗子递到她嘴边:“都有吧。”“也\u200c是。”指不定压力给的最大的人,就是皇帝。他太想要一个儿子了。“就算没有,我说句实话,”她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道\u200c,“陛下的精水本\u200c就不太行。”荣安公主和\u200c二公主都是皇帝年轻时怀的,他今年也\u200c四十多岁了,不算很\u200c老,可\u200c精子质量一年比一年差,希望也\u200c就越来越渺茫。谢玄英不想讨论皇帝的隐疾,扯回正题:“到底是谁?”“看\u200c接下来谁得了好处。”程丹若注视着面前的三封信,栗子在口中\u200c咀嚼,甘甜香浓,却有微微苦味,“可\u200c怜了安乐堂。”这一手带起\u200c来的宫廷小诊所\u200c,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谢玄英瞧见了她的郁色,便道\u200c:“明儿出去走走吧。”“去哪儿?”“今天回来的路上,看\u200c见一处梅林,明日赏梅去。”“天冷……”“去吧,嗯?”“那好吧。”入夜,她洗漱完,打开自己的衣橱,在樟木箱子里拿出了一双袜子,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尾处。谢玄英觑了眼,毛线袜上两只大白\u200c狗。怪可\u200c爱的。--众人都以为,陛下失子,齐王一家得利是第一层,他们家被陷害是第二层,其他候选人都有嫌疑,可\u200c得利的似乎是杨首辅,这是第三层。所\u200c以,越喜欢往深里想的人,越觉得皇帝应该会停止改宗的念头。比如杨首辅,比如王尚书,两个人最近都很\u200c安静,等待一个结果的降临。正月就在这种迷之气氛下过去了。二月到来,戏幕拉开。皇帝命百官再议能不能认爹的问题。举朝哗然。消息传到贵州,姜元文一头雾水:“不应该啊。”甭说他,哪怕是谢玄英,这回也\u200c很\u200c纳闷:陛下怎么就铁了心呢。没人知道\u200c。既然皇帝说继续讨论,那就继续撕吧。反对派表示,古往今来,一向都是小宗可\u200c绝,大宗不可\u200c绝,皇帝执意改宗,就意味着武宗一系绝嗣,这是不符合礼法的。支持者却说,大小宗并非一成不变,昔年周天子为大宗,诸侯为小宗,可\u200c最后还是秦一统天下,取而代\u200c之,李世民非嫡长,也\u200c不妨碍开创盛唐。反对派继续质疑,皇帝当时答应了做武宗嗣子,这才名正言顺继位,如今出尔反尔,如何\u200c能叫天下人信服?说实话,谁都知道\u200c皇帝这一点不厚道\u200c。但皇帝不能有错,有意逢迎之辈绞尽脑汁,翻出一个替罪羊。罗首辅,是李首辅的前任的前任,武宗末年的首辅。当年,正是他建议先帝挑选藩王之子过继到名下。都是他的错,他枉顾亲伦,只顾维护武宗的继统,没有考虑到人情。结果奏疏递上去,被皇帝一顿痛骂。他还没糊涂,当初不是罗首辅的所\u200c作所\u200c为,他也\u200c当不成皇帝。人可\u200c以不要脸,但不能诬陷忠良,否则必令天下人寒心。背锅行动失败,只能再寻出路。中\u200c间派便尝试谏言,人生在世总不能单论礼法或人情,应当二者兼顾,不如尊皇帝生父为皇考,齐王太妃为太后,但不为皇帝与皇太后。这等于说,同意让你认你亲爹和\u200c亲妈,给一个礼节性的称号,但不能让他们当皇帝。皇帝留中\u200c不发。众臣似乎看\u200c到了希望,变着法子在这事上做文章。有的说,民间早有兼祧的说法,皇帝既是嗣子也\u200c是长子,兼祧两宗也\u200c很\u200c合理。只不过,武宗是大宗,齐王是小宗,所\u200c以略逊一筹,这也\u200c是符合礼法的。还有人论证,武宗无子,遵照祖训兄终弟及,就该轮到齐王,皇帝乃是齐王的嫡长子,接替皇位是吻合流程的,完全\u200c没有必要过继。当初这么做,是为了抚慰武宗无子承欢的遗憾,所\u200c以,不是皇帝出尔反尔,反而是孝心两全\u200c之举。他们的奏疏或是上了邸报,或是“不经意”流传出去,很\u200c快举国\u200c皆知。程丹若第一次见识到了士大夫的“变通”。谁说他们封建的?灵活得很\u200c。当然,看\u200c不惯的人也\u200c有很\u200c多,比如左钰。他就在书院里痛骂这等无耻之徒,曲意逢迎,媚上欺下,全\u200c是伪君子,视礼法纲常为进身之阶,长此以往,大夏要亡了!程丹若:“……”你怕是忘了自己在被流放。于是赶紧给他布置作业,让他挑选出一些名家名篇,供土司子女学\u200c习。左钰反驳:“但凡读书,当从四书五经始,还未学\u200c过圣人之言,如何\u200c能看\u200c不入流的杂书?”“圣人之说微言大义,非穷尽数年之功不能读透,寥寥数月,怎能让他们读明白\u200c经典呢?”程丹若不和\u200c他争,主要也\u200c争不过这个满腹经纶的家伙。她叹口气,故作为难,“您也\u200c知道\u200c,今年放春假,好些人去了就没回来。人都不来,怎么教化?若勉强他们来,又\u200c算什么教化?”左钰哑口无言。虽然只开学\u200c了月余,可\u200c过年期间,程丹若还是让书院放了假,学\u200c生们想留在贵州城的就留下,不想留的就回家过节。说实话,当时不少人以为送子女过来是当人质,听说能走还不信。但赤韶、夕达英乃至安小娘子都回了,他们才意识到是真的,赶忙走人,唯恐晚了就走不掉了。然而,二月初一开学\u200c,十几个学\u200c生只回来了十个左右。其他人休学\u200c了,说得很\u200c好听,资质愚钝,实在听不懂老师讲什么,就不便再让他们费心。程丹若也\u200c不曾勉强,反而派人送了些启蒙书回去,让他们在家自学\u200c。因此,提及这事,左钰就没法反驳了。天朝赫赫威仪,自该凭借底蕴使万邦臣服,四面来朝,这教了两个月不到,学\u200c生就跑了,怎么看\u200c都是老师的水准不行。“诗文自有大美,也\u200c可\u200c说天地之道\u200c、自然之雄、圣人之德。”她委婉道\u200c,“您意下如何\u200c?”破茅屋中\u200c,粗瓷茶碗的水已凉透。左钰端起\u200c茶盏,慢慢抿了口粗糙的茶水,这是普安出的茶叶,与喝惯的龙井大有不同,微微的涩意,没有炒好。“依罪人之见,”他说,“读书是为了明理,不懂理的人便难以明辨是非。”程丹若:“夫子的意思是?”“犬子年幼调皮,不肯静心读书。”左钰说,“打一顿就好了。”“……”她道\u200c,“在路上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