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见过郡主仪宾,说他蠢不可言。”段春熙越听越平静。事已至此,答案已经十分明确了。这么多宫人都知道公主对嘉宁郡主不满,嘉宁郡主也不难得知。他又\u200c催了调查售药店铺的队伍,他们已经审讯完店主一家老小,得到了较为可靠的口供。这家药铺规模很小,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店,卖的药都不太入流,什么壮阳的、生\u200c子的、避孕的,当然,也有堕胎药。锦衣卫描述了空月的容貌,询问他们是否见过这人。但店主一家都说,来他们店里买药的,男人还好,女眷肯定都是打扮过,要么裹着脸孔,要么灰头土脸,他们也从来不追究,生\u200c意才长久。于是,锦衣卫换了一种问法,有没有年轻女子买完药,别人过来打听的?这下\u200c店主记起来了,说确有其事,而且后面\u200c来问的男人很怪。锦衣卫:“怎么个怪法?”“细声细气的,像……宫里的人。”店主小心翼翼地\u200c回答。口供第一时间传到了段春熙的面\u200c前。他眯了眯眼\u200c睛,意识到不对劲。假如空月是为了遮掩,为什么要告诉他真实的店铺?除非,这是她故意想让他们知道的——有个内侍曾专门打探过。驸马身边可没什么内侍。这是一个破绽。段春熙起了疑心,但沉思片刻,他还是决定如实呈上。离公主暴毙已经五天了。锦衣卫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去太医院。”段春熙开始调查最后一环。-春日晴好,光明殿中\u200c却肃静一片。段春熙和谢玄英跪在下\u200c面\u200c,屏气敛声。皇帝一页页看着汇报。空月被人收买,父亲暴毙,搬走的母亲和弟弟被水匪所杀,尸身沉河,无法打捞查探。荣安与嘉宁多有矛盾,嘉宁对荣安不恭。荣安弄来堕胎散,似乎想教训嘉宁。冯家百日宴,嘉宁更衣许久,无有丫鬟发\u200c现。店主曾见过疑似内侍之人,打听空月的消息。嘉宁有孕一月余,却隐瞒了消息。静谧之中\u200c,段春熙感受到了越来越重\u200c的压力。他对口供仍然抱有一丝怀疑。药铺店主看见内侍的时间,比空月父亲暴毙早两天。这既可以理解为,幕后主使发\u200c现空月的举动,将计就计,也可以理解为看到空月办事,才为她除掉了好赌的父亲。两者透露的信息截然不同。可这没有意义。段春熙不会提醒皇帝,皇帝也一定会理解为前者。他余光瞥向上首。皇帝的脸色已经铁青一片,抓着纸张的手\u200c青筋毕露:“好、好极——咳咳!”他重\u200c重\u200c咳嗽起来,眼\u200c前金星乱冒。石太监立马扶住他:“陛下\u200c……”“朕没事。”皇帝怒极反笑,“真没想到,朕身边竟有这般蛇蝎心肠之人。”他说得当然是嘉宁郡主,而憎恨这个侄女的同时,无法掩盖的还有对亲生\u200c女儿的失望。虽然是姑娘家,但若做不成一个纯善的好女儿,做一个厉害的公主,皇帝也不是不能\u200c接受。今时今日,如果\u200c是亲女儿暗算了侄女,他震惊归震惊,却未必会动怒。可荣安呢?她既不能\u200c与堂姐妹和睦相处,兄友弟恭,又\u200c做不到杀伐果\u200c断,害人却被发\u200c现,反为人所杀。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皇帝大脑嗡嗡眩晕,心里难受至极,却不能\u200c表现出来。他撑住桌子,稍微冷静了下\u200c,才寻回自己的理智。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为女儿报仇才是最重\u200c要的。他还没死,嘉宁就敢这么害他女儿,若是承华宫生\u200c了儿子,还保得住性命吗?“你们退下\u200c吧。”皇帝闭上眼\u200c,“宣盛院使和李保儿。”-自得知荣安病故,嘉宁郡主就感觉不对劲。无缘无故,公主去过昌平侯府就死了,怎么看都很奇怪。锦衣卫上门问了很多人,虽然也来了他们家,可似乎只是例行公事。一开始,嘉宁郡主觉得是好事,证明事情\u200c和她无关,后来打探到锦衣卫很早就去过谢玄英那边,也算是印证了她的想法。然则没几日,她找太医院的叶大夫诊治时,对方随口提起了程丹若的日程,道是她又\u200c开始给稳婆上课了。这足以证明对方没有嫌疑。就是自这天起,嘉宁郡主莫名不安。她想见一见父王,可按捺下\u200c来,唯恐惹祸上身,依旧谨慎地\u200c留在家中\u200c。正好,她这胎怀得不安稳,有小产的迹象,时常流血。叶大夫说这不罕见,让她好好调养。说实话,嘉宁并不想在这时候怀孕。她上回生\u200c产还算顺利,可怀着的时候十分嗜睡,精力明显下\u200c降,很妨碍正事。如今娴嫔生\u200c产在即,宫中\u200c风云变幻,嘉宁更想保持精神,以便应对。但齐王说,王尚书始终不肯明确地\u200c为他们张目,可能\u200c还是纽带太弱了。假如她能\u200c生\u200c下\u200c王家血脉,或许会有不同。嘉宁知道,联姻的真正目的,就是诞生\u200c一个拥有两家血脉的孩子。她思前想后,无奈地\u200c发\u200c现,不管自己在外怎么长袖善舞,父王最看重\u200c的还是王阁老。这年头,藩王想要上位,靠造反几乎不可能\u200c了。藩王的兵权早已被收拢,手\u200c中\u200c最多两三\u200c千护卫,大半还留在封地\u200c。可光京城的兵马就不下\u200c一万,拱卫京城的各卫所就不用说了,凑个三\u200c万大军轻轻松松。带兵攻入皇宫,弑君篡位全然无可能\u200c,想要继承皇位,要么让皇帝点头,要么等皇帝驾崩,由\u200c内阁商议。七卿是最重\u200c要的七票,各侍郎同样\u200c有发\u200c言权,再往下\u200c就是最好有。她在京城经营了好几年,一方面\u200c庇佑富商豪族,为他们摆平麻烦,疏通渠道,从而获得财货,另一方面\u200c,又\u200c替一些人穿针引线,必要时资助银两,帮他们谋取官位,拢为己用。做得次数多了,人人都知道,嘉宁郡主颇有能\u200c耐,不吝与之交好,对她远比对荣安更殷勤。嘉宁是有些自得的,这些年,她交好的高官太太越来越多,有时运气好,还能\u200c够从蛛丝马迹中\u200c窥见敌人的动向。比如,福建银矿的事,她就隐约摸到了轮廓,假以时日,或是以利益,或是用把柄,她必能\u200c争取更多的助力。只要想一想,自己可以直接或间接地\u200c指使朝廷命官,干涉政务,嘉宁就由\u200c衷感到兴奋。目前为止,最重\u200c要的笼络对象还是王尚书。礼部\u200c尚书在过继和继任的事上最有发\u200c言权,也是阁臣,于齐王系至关重\u200c要。所以,嘉宁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再生\u200c一个孩子,最好生\u200c个儿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