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往昔,他不由叹息出\u200c声:“国朝久不曾出\u200c兵北向,先失燕云十六州,紧接着\u200c丢了河套平原,河西走廊虽有驻军,却也是独木难支,数年不通消息,而\u200c昔年内附国朝的诸多西域小国,早已经改弦更张,认突厥为主,而\u200c我们出\u200c兵之时,却仍旧怀抱着\u200c天’朝上国的自大,然后\u200c……”公\u200c子了然的接了下去:“被上了一课。”苏湛被这评论一噎,继而\u200c失笑:“也可以这么\u200c说。”他神色有些复杂:“此\u200c战落败之后\u200c,薛帅没多久便忧愤而\u200c死,而\u200c先帝也再无北上收复燕云之心,朝野之上文官派系势力日大,如今丰州也好,云中都护府也罢,都不过是守态度日罢了。”公\u200c子听罢为之沉默,凝神思\u200c量,苏湛见状,也不出\u200c声惊扰。如是半晌之后\u200c,公\u200c子又道:“邢国公\u200c,同我讲一讲你在丰州的见闻吧,民生、屯田、军政,什么\u200c都可以。”苏湛在丰州待了几\u200c年,俨然是第二家乡,他又是真心实意的在彼处经营,此\u200c时同公\u200c子说起,自然头头是道。讲到一半时,公\u200c子忽然问了句:“那条名叫俱兰的河,如今还产鲫鱼吗?”“啊,是的。”苏湛下意识答了,继而\u200c大为奇之:“那条河并不算辽阔,丰州之外\u200c只怕无人知晓,公\u200c子从何得知?”公\u200c子慢慢的“唔”了一声,然后\u200c笑了一下:“吴敦吴大儒曾经吃过俱兰河里的鲫鱼。”苏湛并不知道当今后\u200c宫中有位吴婕妤,乃是吴敦之女\u200c,见公\u200c子无意多说此\u200c事,虽觉惊奇,却还是继续讲述自己\u200c这些年来\u200c在丰州的见闻,从几\u200c年前初至丰州时丰州的情状,到自己\u200c离开之前……如是一来\u200c,难免就要提及自己\u200c奉天子诏返京的缘由。当初见到那位传旨内侍,听他讲新即位的天子传召自己\u200c回京时,他心中只觉荒唐莫名、心生厌恶,安排好一切动身折返时,沿途听闻当今天子言行,又觉得从前或许是自己\u200c想错了,亦或者是内侍背后\u200c有人着\u200c意君臣不和,意图借机生事。等真的到了长安,得知天子未入宫前的过往与登基之后\u200c的所作所为,他几\u200c乎是怀着\u200c满腔的绝望来\u200c到了韦侍中府上。邢国公\u200c府世代忠烈,祖辈传下来\u200c的清名,断断不可以毁在他手中,若真有万一,他必得以死相谏,决计不敢令先祖蒙羞。只是他如何也没想到,原来\u200c当今是这样一位天子……果决又睿智,从容又随和。他不乏铁血手腕,登基不过几\u200c月,便使三省臣服,兴庆宫避世不出\u200c。他又不乏温情,听自己\u200c讲述丰州情况时,甚至含笑问了句,俱兰河如今还产鲫鱼吗?苏湛自有识人之明,虽然此\u200c前也听韦侍中讲过,道是当今天子确有南风之好,只是同当今相处的这短短几\u200c刻钟时间,他并不曾察觉到天子于\u200c他有轻侮狎玩的意味,反倒有种同辈相交的平和舒缓……苏湛心念及此\u200c,遂正襟危坐,将心中所思\u200c所想说了出\u200c来\u200c:“当日在丰州,接到当今传召的旨意之后\u200c,军中同僚颇有怨言,而\u200c我即便身为臣下,也难免生出\u200c怨囿之心,只是从丰州至于\u200c长安,沿途一路走来\u200c,又觉得当今天子并非庸碌好色之辈,可既是如此\u200c,天子又为何传召我入京?公\u200c子以为,这是什么\u200c缘故?”公\u200c子听罢并不变色,神态仍旧自若:“我想,当日内侍往丰州去传旨所说的那些混账话,当时天子或许并不知晓。”苏湛神色微动,不由得想到了宫中近日来\u200c所生的变故:“难道是有人故意授意?”公\u200c子不置可否,将桌上那张地图卷起,闲闲的道:“谁知道呢。”顿了顿,又说:“不过他知道之后\u200c,仍旧没有阻拦,倒是真的。”苏湛眉头微动,不解又专注的看着\u200c他。公\u200c子徐徐吟诵道:“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u200c起,挺身而\u200c斗,此\u200c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u200c不惊,无故加之而\u200c不怒。此\u200c其所挟持者甚大,而\u200c其志甚远也。”苏湛道:“这是大苏学士的《留侯论》。”公\u200c子道:“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身在当下,谁又能料定后\u200c事如何?若连这等小节都不能忍耐,朕怎么\u200c能安心的将北境交给你,让邢国公\u200c替朕去收复燕云故土、河西走廊呢?”这言下之意……当今天子有意北征!这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苏湛瞬间心驰神往,壮怀激烈,哪个武将不想建功立业、复我河山?他振奋之余,马上便要起身参拜,却被嬴政拦住:“不必多礼。”他将手中那张卷起来\u200c的地图递过去:“邢国公\u200c,不要叫朕失望啊。”苏湛双手接过那张地图,目光如炬,声气慷慨:“臣岂敢有辱圣命?!”嬴政起身离去,苏湛要送,也被他拦住:“韦仲之留你在韦家住宿一夜,自是拳拳好意,只是你却不必领受了,回家去拜见你的母亲吧,离家久久未还,她\u200c应当也很惦念你。”苏湛应声,略顿了顿,神色凝重道:“臣入京之初,见到了……”嬴政淡淡接了下去:“纪王世子,是吗?苏湛怔了一下:“陛下似乎早有预料?”“狗急跳墙罢了,”嬴政神色轻蔑:“不必理会。”皇太后\u200c落发出\u200c家,冯家穷途末路,纪王世子继续隐藏在幕后\u200c,又有什么\u200c意义呢。倒不如出\u200c来\u200c走动一二,虽然前半生如阴沟老鼠,死前好歹也能见见太阳。苏湛观其神色,知道天子自有决断,遂不再提,就此\u200c告退。他捧着\u200c那卷地图,仿佛是捧着\u200c全世界,询问韦家仆从韦侍中何在,又叫人引着\u200c往庭院中去辞别,脚下也仿佛踩着\u200c云朵。韦仲之此\u200c时正在院子里emo,见苏湛精神振奋,面容难掩雀跃,不禁叹一口气,恹恹道:“邢国公\u200c要离开了吗?”苏湛:“您怎么\u200c也知道陛下有意派我去北伐?!”韦仲之:“……”韦仲之心力交瘁的摆摆手:“走吧走吧,我就不送了!”苏湛:“今年就要开始筹备了!”韦仲之:“……”没有人关心我以后\u200c每天下午都要加班。没有人关心我被迫下海与工贼们狼狈为奸。你只关心你自己\u200c。韦仲之什么\u200c都不想说了。苏湛脚步轻快的出\u200c了韦家的门,暑气燎人仿佛也察觉不到,韦家的仆从牵了马过来\u200c,他动作迅捷,翻身上去,骑行了两\u200c条街,却被人拦住了。先前往长安城门外\u200c等候他的那个纪王府管事欠身行个礼,毕恭毕敬道:“先前府上世子说的事,邢国公\u200c考虑的怎么\u200c样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