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沉寂的慕天昭骤然被惊醒,这次他奋力挣脱了悠悠,一片血红的视线中,跌跌撞撞地朝幻境中的女子赶去。但他快抵达的时候,后方有人闷头一击,慕天昭脑袋一懵,再次狼狈地摔在地上。眼前血光闪过,他颤抖的指尖最终没能触碰到记忆中的温柔。慕天昭痛苦地张开嘴,想要大声哭喊,嚎啕大哭,但他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张着嘴无声悲恸。有人遮了他的眼。他却忍不住满心怨恨,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死死咬住对方的手臂,仿佛要咬下一块肉来,才能发泄出心中的怨憎。对方竟也任由他咬,好似不知疼痛般,只在他耳边一遍遍轻声道:“都过去了,你现在是仙门宗主,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更多的人,不要留念于过往的遗憾,清筠,修仙界,三界,六界众生,天下清明都在等你呢,师兄……”手臂间的疼痛渐渐消减,悠悠眨了眨眼,看到慕天昭的身影逐渐消失。她脸上露出喜色,却没注意到,对方消失的刹那,周围骤然变化的景象。浓黑的乌云,悄无声息地笼罩在悠悠头顶,在她龇牙咧嘴揉着手臂时,上方无数雷光汇成一条粗壮的惊雷,带着令人战栗的天威涌下,直朝孤坐在原地的女孩劈去。一刹那,四周变得明亮。陡然察觉到什么的悠悠,抬起头,只看到漫天闪烁的雷光,壮观到令人窒息,生不出一点反抗之心。刺目雷光下,她的眼睛忽然被只手捂住。悠悠虚弱得近乎透明的神魂,在天雷威慑下,意识变得模糊。视线被遮挡后,仿佛有人从后面拥住她,一面极尽温柔地将她搂到怀里,一面附在她耳畔,嗓音结了冰般寒冷。“我要杀了你。”轰隆——!震耳欲聋的雷声过后,天地化作一片虚无。*“君上!”原本被喝令在房外等候,听到动静的萧善木推门而入。室内,灯火明暗不定。立在床边,一袭白衣的身影摇摇欲坠,他面色雪白,唇间溢出大口鲜血,眉眼阴沉得有些可怕。“君上……”“我无恙。”顾赦拭去嘴角鲜血。室内气氛因他神色变得压抑凝重,所有人噤若寒蝉。一片死寂中,顾赦垂着眼,接过萧善木递来的锦帕,将长指沾染的血迹拭了个干净,最后才看向榻上的女孩。“把她给本君扔出去。”悠悠长睫微颤,刚睁眼便听到这句。“……?”她神魂尚未归位,意识浑噩,等彻底清醒时,已经被人“咚”地扔进地牢里。那人下手留了点情义,至少她落下的地方垫有草垛,没有直接摔在坚硬的地上,饶是如此,悠悠也头晕眼花了许久。她扶额定了定神,回忆之前在心魔劫中,末了隐约有雷光还有谁在说话似的。“师兄走后,发生了何事?”系统沉默一瞬。“什么都没有。”他道:“你受心魔劫影响,产生了点幻觉罢了,听到的声音或许是我告诉你该走了。”悠悠讶然,揉了揉额角。那声音在雷声笼罩中十分模糊,她实在分不清是谁,虚弱的神魂经此一番折腾,也变得疲倦无比。她强打起精神:“师兄如何了?”系统嗓音带着喜悦:“渡劫成功了!”悠悠松口气,紧绷的心弦放松后,才感觉不仅神魂充满倦意,全身也疼得厉害。她看了眼左手,掌心的梦魇纹已经消失了,悠悠顺势躺在草垛上,揉了揉酸疼的手臂,揉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什么,撩起袖子瞅了眼。“……”这疑似咬痕的红印是怎么回事?!系统:“放心吧,你神魂是受了点伤,但不至于化作魂印,过不了几日就自动消失了。”悠悠长叹口气,垂下手闭了闭眼,本想入睡,脑海中却回响起顾赦那句把她扔出去的命令。她神魂离体前在地牢里,醒来时却在卧榻上。悠悠忍不住想:是师弟抱她去卧房休息的吗,既如此,为何又要把她丢出来,难道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悠悠躺在乱糟糟的草垛上,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铁链摩擦声。铁牢的房门打开了。悠悠眯着惺忪睡眼,对上萧善木垂落的目光。“公子病了。”他道。“现在很不好。”悠悠豁然坐起来,睡意全无。外界天已经完全黑了,被一望无际的夜幕笼罩,萧善木替悠悠推开门,随后持剑守在了门口。转角黑暗处,抱臂倚墙的君夜尘,侧过脸,不赞同地皱了皱眉:“不该让人去打扰他,这种时候需要静养。”萧善木不置可否:“或许吧。”“不过。”他回头朝室内望了眼,“也许就是沉寂太久了,也说不一定。”*顾赦头疼欲裂,识海里,充斥密密麻麻的声音与形形色色的身影。自三年前他醒来后,便时不时听到众生苦念。“为何人要活着……”“我病了,病痛缠身,不如死了……”“原来我也会老,魔修为何不能像仙修一样,只有短短岁月,真不公平!”“我快陨落了,可我想活,谁来救救我……”在这世间,有人苦生老病死,有人苦爱别离,有人苦怨憎求不得,有人苦五阴炽盛……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的八苦,将顾赦层层围住。仿佛他天生该代苍生受过般,只要世间有人感受到痛楚,这抹苦痛便会涌入他的识海,清晰地烙在记忆深处,与他融为一体,犹如他亲身经历,以至于,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众生的苦念,宛如悬在顾赦头顶的警钟,只有他稍作松懈,便会被铺天盖地的怨念围剿。明众生苦,解苍生怨,为灵魔界这片落寞已久的辽阔土地带来新的辉煌,背负无数魔族先辈的夙愿重振上古魔威,仿佛是他唯一解脱的方式。三年来,顾赦不曾有过一日安眠,闭上眼,便被苍生苦念包围了。他只能昼夜不歇地盘算、筹谋,将灵魔界曾经断层的历史,一点点挖掘出来,在一片混沌中找到出路。他已经许久没有像今夜这般,识海一片混乱,到处是充满怨念的陌生声音了。识海里太多嘈杂的声音,顾赦自身意识不得不在无边苦海沉浮,几乎快被淹没。换作往日,他此刻多半已神志不清,变成了六亲不认的疯子。但今日,天雷击在神魂上的真切痛感,倒让他保持着一丝理智。可这份理智并不让人愉快。他难以遏制地想到心魔劫内所见场景。一袭红衣的女孩,红着眼眶,双手紧紧抱着她的师兄,任由对方咬她,竟也一声不吭,眉宇间流露出的温情,让他只想撕碎这个‘他疼她也疼,郎情妾意’的画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