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天白仍旧是吼的,尾音还有些抖:“管不了那么多了!快点!它要过来了!”“咔。”轻微的响声,落在井石屏的耳中如同天籁,他知道,他成功了。他捧着血红色的“时钟核心”,倒退着出去,嘴里还不明就里地念着:“什么什么要来了?”他退了出去。然后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另外两个人也差不多。三个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如同三尊石雕。“那、那究竟是什么啊……”一个巨大的影子在整个城市的横截面上划过,正飞速地往这个方向过来。如果它是什么东西的影子,那么那个东西一定无比巨大,肯定比这栋钟楼还要高,可环顾四周,地平线以上并没有这样一个庞然巨物,那一片影子,真的就只是影子。它的形状颇有些奇异惊悚,非要牵强附会一点,像是一个骑着马的骑士,正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当然这个骑士和马都不是人间的骑士和马,更接近于地狱或克苏鲁世界的。它如神如魔,所过之处一片死寂,连“血管”中的红色都褪去了,正分割城市,向着钟楼这边疾驰而来。那是神魔的威严,三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忽然,一种巨大的轰鸣声从地底响起,紧接着,钟楼旁边的黑洞中升上一股氤氲的热气。火箭要发射了!花田笑最先清醒过来,探手就来抓井石屏手里的核心:“快点快点!扔下去就一了百了了!”第109章 时钟19“……姑娘还在家里呢?”“快25了吧?”“是呀, 谁叫她老复读复读呢?”“复读不怕,考上那么好的学校也值得。”“嗨呀值得个啥子哦?读那个电影学院也不晓得是干啥的,要我说啊, 不如第一年就读省师范,这会儿都开始领工资了,又稳定, 说不定娃儿都有了……”蝉声轰鸣,热辣的阳光似乎要将窗外的梧桐树点燃, 录音机循环播放着一卷很老的磁带,在唱我要开车开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英式摇滚的温柔遮不住外面传来的谈话声,稿纸摊开在面前的书桌上, 桌子正面对着那扇窗户,窗外就是那棵陪伴了这个老街区很久很久的梧桐树。她许久没有落下一笔, 抬着头透过那扇窗户和树枝的缝隙望向不远处新区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楼身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想到毕业之前最后一个假期回到家里, 母亲在旁边帮她整理床铺时跟她一起望着那一片新区, 眼神发亮地说着: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你能够在那样的摩天大楼里上班。她不忍打散母亲眼睛里的光, 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 道:那是你的梦想,不是我的。毕业的步伐来得严整肃穆, 找工作、找房子、找对象各种事情纷至沓来,之后还连着结婚、生子、孩子生病上医院、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然后变成今天的自己……她时常觉得这个世界是一个骗局。所有人都在你小时候、脑子完全不清楚的时候阶段性地欺骗你:你好好读书,中考完就好了。等中考完,他们又告诉你,高考完就好啦。等高考完,你进入了梦寐以求的大学, 脑子逐渐长得成熟,却已经被过往的鞭挞训练得麻木,于是接受了这个骗局的运转,找一个好工作,继续像猪狗一样努力。接着要找一个好对象,生一个好孩子,再让孩子进入一个好学校,对着这个孩子继续行骗……像一个没有出口的噩梦,无限循环。她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东西要写,没有去找工作是一方面,最终让她选择回到这个家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面前这张书桌。坐在这张桌子面前的时候她会觉得时间没有过去,一切都没有变,她还留在童年的夏天里,录音机里循环播放着听力磁带,窗外的蝉鸣和母亲炒菜的油香一起涌进来,未来遥远模糊,却光彩熠熠。当然她也曾相信过另一个谎言就是家是你永远的港湾,她最近发现不是的。她可以逃离可她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有时候她也会想,究竟是她的肉/体成为了那些闪闪发光的主义和理想们的奴隶,还是这个世界确实不值得她停留?究竟是不想做,还是做不到。“嗷呜——”身后墙角处的墨鱼丸发出了一声嘶哑绵长的嘶叫,它从小就是烟嗓,叫起来难听,但从来没有这么难听过。“安——”这是金条,没那么难听,但无端凄厉。她的三只小猫的年龄相差不到一岁,它们陪她一起长大,现在也一起老了。这些年太多的事情发生了,太多事脱离她的掌控,她一度以为只有小猫咪是属于她的。两只猫的叫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听着叫人不舒服,不像发情,更像哭丧。她知道她的团花死去了,但她没有回头。她挺直脊背,望着窗外的新区摩天楼。一滴眼泪缓缓滑落下去,在下巴处盘桓了片刻,“啪”的一下砸在稿纸上,晕开了墨迹。天地斗转,她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颜色有些奇异的天空,和一座闻所未闻的城市。她发现自己跪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圆盘上,圆盘边缘站着一个怪物,手里拎着一个不断挣扎的活物。有一股巨大的拉力在身后拽着她,好像要把她拽进地狱里去。没想到自杀之后她会来到这里,这个她没有写完的结局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