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弄眼睛半睁着,盯着对面大床上的女孩玩偶看了很久。他很累,累得一动不想动,可是睡不着,只能跟着夜色进入一场疲惫的半梦半醒中。第138章 幕间24当方思弄从沉重的梦境与幻觉中“醒”过来时, 意识到外面下起了雨。他斜躺着,能从窗户看到一点外面的天空,被光污染的天幕呈紫红色, 雨滴在远处高楼的灯光周围造出团团光晕。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深吸了一口气, 坐起来,从床尾挪到床头, 直起身子,透过窗户往下看。他一秒钟不到就在逼仄的小巷对面的路灯下看到了玉求瑕,那人打着一把爱马仕橙的大花伞, 在七楼的视角下只露出膝盖以下的部分,但仅就这一部分也能瞧得出奢华矜贵, 妥帖笔挺的条纹西装裤与手工皮鞋,跟这片街区完全是格格不入。白色的烟雾从伞面下飘出来, 被路灯点亮, 又被雨水冲散。有晚归的阿姨阿婆路过这个街角, 都会被这个完全不属于这片街区的年轻人惊开几米,又靠近说两句话, 再离开。她们或是格子纹或是素面或是带着保险或银行logo的伞面如同河流中的树叶,与那朵明艳灼人的大丽花轻轻相交, 又随水流走。方思弄靠在窗上看了很久,逐渐走神,直到那朵大丽花般的伞面忽然掀起。无视了依然下落的雨水,下面的人仰头望来。他的心脏猛然一坠,整个人也一下子趴回床上,心跳声经久不息。过了很久, 他生锈了的脑子才缓缓想到:他屋里没有开灯,玉求瑕从亮处看过来,还隔着雨幕和七楼的距离,必然是看不到他的。也不一定。随即他又自己反驳自己。玉求瑕的视力可是狠狠强化过的。心跳又快又乱,震得他难受,他捂着心口在床上缓了老半天,爬起来喝了口水,换了个方向远离窗户,又睡了。这一睡当然睡不着,只是前几天一闭眼就能看到的血和死人中插入了一把大丽花伞,和他臆想中的,从伞下投来的那道目光。后来雨停了。他看了眼时间,将近十二点,没忍住,又挪到窗户边往下看,发现玉求瑕还站在那里,伞收了靠在墙根,手里还夹着一根烟。黄白色的暗淡路灯照在他身上,让整个画面像一帧老港片中的场景。方思弄只看了一眼,就又钻回被窝。后来,他发现自己双手手心黏糊糊的,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那是自己掐出来的血。他在黑暗中盯着并看不清楚的手心看了半天,又爬起来往下看,玉求瑕还站在那里。这个夜晚好像无比漫长。将近三点的时候,方思弄忍不下去,在黑暗中摸到周瑶走的时候硬给他充上电的手机。他咬着下嘴唇,琢磨了半天,双手颤抖着,就像喝醉了一样总是输不对,最后磕磕绊绊发过去四个字:[少抽点烟]两分钟后,玉求瑕回复道:[我好累啊,我能不能上来呀?给我张板凳坐坐就行]方思弄盯着那个沉寂多时的聊天框看了半天,回复:[你回去吧]几秒后,玉求瑕回:[我不][我就要在这儿]方思弄:[那你找个地方坐]玉求瑕:[我不要][来来往往那么多叔叔阿姨,我不要面子的啊]方思弄无奈了。在曾经的相处中,他总是顾忌更多的一方,不是对自己,而是对玉求瑕。他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却很在乎玉求瑕的面子,见不得任何人说玉求瑕的不好,总是让玉求瑕以最光鲜亮丽的样子出现在人前。玉求瑕不在乎的身体,也总是他在意,应该说玉求瑕不是不在意,是刻意在毁坏自己,而他虽然不明就里,却一直跟在后面修修补补。这种经年累月的注视和照顾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事实上,他这一生都如此度过,虽然对象有过几度更迭,他已不知道要怎样走出这种生活的圈。他在黑暗中几乎要把手指甲啃秃,回复:[那你呆着吧]玉求瑕:[好]这下方思弄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把手机往床脚一摔,被子蒙住头,不想管了。他感觉自己一点也没有睡着,却开始做梦。梦中他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跟玉求瑕一起上课、社团活动、食堂打饭、小径漫步、在暴马丁香树下偷偷亲吻。最后的画面来到那个空旷的仓库,他们在结束了一天工作的《十八》片场胡来,在布景夸张的剧终场景里,他跨坐于玉求瑕身上寻欢作乐,而一个近乎窒息的吻后,他的脸慢慢离开玉求瑕的脸,却赫然发现玉求瑕口鼻处都流着血,像两朵鲜红的石蒜花,眼睛空濛地睁着,已然死去多时。继而他发现,刀在自己手中,然后他回忆起了它捅进去的触感,心脏在刀尖跳跃,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可感。他盯着玉求瑕失去生命的眼睛,耳边似有回声,又仿佛万籁俱寂,世界一瞬间就过完了永恒。他睁开眼,在黑暗中看到一个人影,同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整个屋子都被那个人带着雨水味道的气息充斥。很奇怪的,他没有对此感到特别意外,只是沙哑地开口:“你又擅自进来了。”“我怕你烧晕了。”玉求瑕道,“而且外面太冷了。”方思弄没赶他走,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方思弄没什么力气,浑身酸软,应该确实烧得不轻,而玉求瑕摸他额头的手冰凉,应该也确实是冷到了。两个人落到这个地步简直可怜得可笑,当然也都是自找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