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求瑕的胸口插着一把刀,杀手被拉远,死亡却不可避免地降临到他身上。刺目的鲜血从刀锋之下流出来,像雪地上流淌岩浆,又像一朵巨大的、自一个人的胸膛上迅速盛放的石蒜花。死亡的这一个瞬间光辉而促狭,穹顶上的英雄与女神在氤氲的日光中闪回,玉求瑕的眼睛猛然睁开、血丝暴突,然后又缓慢地、缓慢地熄灭。然后死亡降临了。方思弄跪在监控屏幕前,近乎痴呆地看完了这一幕,然后他忽然暴起,扑向投影机,再次尝试进入这部电影。他再次成功了。他回到了刺杀荒唐的末尾,这个空间中的一切都混乱癫狂,之前井然有序的侍女们有的尖叫,有的奔逃,有的哭泣,全副武装的侍卫冲进来,整个房间都在晃动,惊恐的人群撞翻了桌上精致的瓶瓶罐罐,瓶中的香料、香水洒了一地,与血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方思弄仍然没有嗅觉,但他认为自己嗅到了浓浓的死亡的气息,就像……就像……对,就像“尸体派对”那样。这次他依然“刷新”在壁炉里,趁着侍卫撩起帷幔查看玉求瑕的时候飘了进去,窝在了玉求瑕的脖子与枕头之间的阴影里,在这里他可以清晰地确认,玉求瑕停止了呼吸和心跳,也失去了体温。是真的死去了。周围的混乱仍在继续,帷幔外隐隐绰绰的人影来往不断,嘈杂的声音震耳欲聋,但这一切都仿佛与方思弄无关,他好像沉在深海里,与这一切都隔着遥远的水幕。他觉得深海里很安静,一片黑暗。只有一个问题浮现在他面前,有且仅有的这一个——玉求瑕死了,那……那……那我怎么办呢?第201章 电影06在刺客、侍女与卫兵们的混乱后, 随后而来的便是大臣要员,每一个过来的人先要来看一眼玉求瑕的尸体,然后尽力从惊异的眼神和表情中挤出生平最大的悲痛之色, 此起彼伏地痛哭一场,又在周围的那些石柱间形成一个个小团体开始开小会。后来来了一个穿得最花里胡哨的,一头银色假发上戴了一大片羽毛冠子, 身上也有羽毛,还有各种臃肿的装饰, 让他看起来像一只以“鸡毛”为主题的大蛋糕。“大蛋糕”似乎是领袖级的人物,他来了之后小团体们都聚拢过来,听“大蛋糕”发表了一通演讲后, 人群便炸开了锅,随即便是混乱的争吵, 与之前刺客造成的混乱不相上下,吵到后来还动了手, 礼帽、手包和鞋子在空中乱飞, 好一场极具舞台感的大闹剧。一方唱罢一方登场, 终结这一场闹剧的是另一场闹剧——搞宗教的来人了。他们都戴着非常非常高的帽子,穿着垂坠感极强的长袍, 每个人都像一把笔直的折扇,与“大蛋糕”是两个方向的滑稽。“大蛋糕”扶着歪掉的假发从打成一团的人堆里钻出来, 大喝三声压住骚动,将“折扇”们往里请。“折扇”们显然素有威严,大臣要员们也要给几分薄面,众人都闭嘴低头,为他们让出一条通往大床的路。“折扇”们来到床边,为首的那个念了一串经文, 然后俯身为玉求瑕合上半睁的眼睛。玉求瑕死了几个小时,这时候才合上眼睛。之后便是漫长的宗教仪式,哀乐、礼花、冗长的经文。刚还打成一团的贵族们这时又亲亲热热地挨在一起,再度失声痛哭。可能葬礼的场地还在布置,玉求瑕一直没有被挪动,甚至那把刀还插在他的胸口上。方思弄全程是木然的,他悬停在世界之外的深海里,漠然地看着这一幕幕。他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完全没有,他躺在玉求瑕的耳垂背面,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天渐渐黑了。累够呛的贵族们纷纷离去,这里只剩下几个守着烛火的“折扇”。夜幕降临,方思弄得到了很多可供阴影存在的角度,他飘到床顶上,从正面端详玉求瑕死去的容颜。他好美,像一座死去的雪山。方思弄想着,想降下去,想亲吻一下那两片死去的嘴唇。忽然,耳边响起一声暴喝:“阴影,离开元首的御体!”方思弄循声转头,只看到一个跪坐在烛火旁的“折扇”忽然拔地而起,过高的帽子让整个人显得比例失调,站起来的样子像一只高耸的怪物,狰狞地朝他扑了过来!方思弄下意识想躲,然而下一刻,那人消失了。刹那间,都消失了,屋内的所有“折扇”和烛火,包括他们傍晚时分抬进来的棺材,都消失了。方思弄还没回过神来,下一刻,他听见了一声悠长的呼吸,来自身下的人。他转回头,看向玉求瑕的脸,看到他眉头微蹙、表情有些痛苦,似乎是呼吸艰难,但真的在呼吸。他又去看玉求瑕的胸口,发现那里没有刀,也没有血。什么情况?他更懵了。是幻觉?是臆想?是梦?可他连身体、连脑子都没有了,还能做梦?还是说……玉求瑕真的复活了?===天光逐渐沁透穹顶上的天国画卷,玉求瑕在晨光中睫毛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方思弄蜷缩在床柱和帷幔交汇的夹角阴影中看到了这一幕,悬浮在世界之外的感觉终于彻底淡去,他好像又变回了自己——当然这么说起来就像个笑话一样,毕竟他现在连身体都没有。天光越来越亮了,帷幔又是半透明的,床栏上逐渐待不下去,方思弄当然也可以选择像昨天一样待在玉求瑕后脑勺周围的阴影里,但今天他不想这样,他得去找线索,守着玉求瑕也没用,因为他完全没法干预这个世界的事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