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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员外还没看清那账册的封皮,一柄剑便抵在了他的后颈,他吓得是魂不附体,也不敢转头,不敢直起身,颤颤巍巍地问:“谁?”冰冷的剑锋刺激得秦员外浑身抖如筛糠,他根本不知站在自己身后的,乃是一个身形如雾的鬼魅。任是徐鹤雪再三逼问,他也仍说不知杜三财的下落,徐鹤雪便手腕一转,剑柄重击其后颈,带走了账册。倪素点点头,听见他咳嗽,便也不欲在此时继续问他的事,她转身去柜子里取出干净的中衣来放到他的床边,说:“我其实没有要和你生气,如果你不会因为离开我太远而受伤,我在外面等你多久都可以。”“你知道我在茶棚里的时候,在想什么吗?”她抬起头来,望他。“什么?”“我在想,”倪素站直身体,迎上他的目光,“我明明是一个医者,可我一直以来,却只能旁观你的痛苦,也许你已经习惯如此对待自己,但我每每看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虽钻营妇科,但也不是离了妇科便什么也不懂,这世上的病痛无数,但只要她肯多努力一分,多钻研一分,便能为患病者多赢一分希望。可唯独是他,她从来都束手无策。徐鹤雪一时发怔,他没有血色的唇微动,却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话。“你过来坐。”倪素朝他招手。徐鹤雪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倪素从篮子里拿出来一块糖糕,分成两半,递给他一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做一个专为女子诊隐秘之症的医者吗?”“因为你兄长。”徐鹤雪接来糖糕咬下一口,他依旧尝不出滋味。“是因为我兄长,但还因为一个妇人,”倪素吃着糖糕,说,“那时候我还很小,那个妇人追着我兄长的马车追了好久,她哭着喊着,请我兄长救她,那时我看到她衣裙上有好多血,她来的路上都拖着血线……”“我兄长不忍,为她诊了病,可她还是死了,是被流言蜚语逼死的。”“兄长因此绝了行医的路,而我记着那个妇人,一记就是好多年,我时常在想,若我那个时候不那么小,若那时,救她的是我,她也就不会死了,那我兄长,也不会……”倪素说不下去了,她捏着糖糕,在门外那片淋漓的雨声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望向他,“徐子凌,如果可以,我也想救你,让你不要那么疼。”徐鹤雪指节蜷缩,纷杂的雨声敲击着他的耳膜,触及她如此认真的目光,他眼睫颤动一下。“可我好像做不到。”她说。徐鹤雪一直都知道,她有一颗仁心,这颗仁心驱使着她心甘情愿地逆流而行,她以仁心待人,也以仁心处事。即便他是游离阳世的鬼魅,她也愿给他居舍栖身,衣冠遮蔽,甚至分食一块糖糕。“所以,”徐鹤雪忽然又听见她说,“你就对你自己好一些吧。”她今日已经是第二回说这样的话。徐鹤雪看见她朝他露出一个笑,他与她坐在一块儿,静听夜雨。“好。”他轻轻地应。后半夜雨停了,呼呼的风声吹了好久,倪素夜里梦见了兄长倪青岚,可他站在那儿,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朝她笑。倪素早早地醒来,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幔帐好一会儿,听见外面好像有些动静,她才起身穿衣洗漱。厨房里的方桌上摆好了热气腾腾的粥饭,年轻的男人穿着一身青墨色的衣袍,坐在檐廊里握着一卷书在看。他听见她推门出来的声音,抬起头。“你在看什么?”倪素走过去。“在杜府里找到的那本账册。”徐鹤雪扶着廊柱要起身,不防她忽然伸手来扶,她掌心的温度贴着他的手腕,更衬他的冷。她的触碰像是一种提醒,提醒着他与她的不一样,但他却又难以启齿地,眷恋着她手指的温度。这本不应该。他轻声:“吃饭吧。”倪素松开他,走进厨房里去,见他没有跟来,便道:“你可以陪我一起吃吗?”徐鹤雪收起账册,颔首:“好。”“怎么还有糖水啊?”倪素看了一眼桌上,惊喜地望向他。“看孟相公的食谱上写了做法,我便试了试。”徐鹤雪坐下来,看她捏起汤匙喝了一口,他便问,“会不会很甜?”“你没有尝过吗?”倪素摇了摇头,又疑惑地问。“没有。”徐鹤雪垂下眼帘。“那我们一起喝。”倪素拿来一只空碗,分了一些给他,“你身上还痛不痛?我说了要学做饭,你总不给我机会……你是不是担心我烧厨房?”“没有。”徐鹤雪捏起汤匙,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喝了一口。“你心里肯定是那么想的。”倪素实在不是什么做饭的材料,即便有孟相公的食谱在手,只要她一碰灶台,便会自然而然地手忙脚乱起来。徐鹤雪正欲说话,却倏尔神色一凛:“倪素,有人来了。”倪素闻声抬首,果然下一刻,她便听到晁一松的声音:“倪姑娘!倪姑娘在吗!”她立即站起身,跑到前面去。晁一松满头大汗,看见倪素掀帘出来,他便喘着气道:“倪姑娘,我们韩使尊请您去一趟夤夜司。”倪素心中一动。这个时候去夤夜司意味着什么,倪素再清楚不过,她当下什么也顾不得,几乎是飞奔一般的,往地乾门跑。清晨的雾气湿浓,倪素气喘吁吁地停在夤夜司大门前。“倪姑娘,你,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晁一松这一来一回也没个停歇,他双手撑在膝上,话还没说完,便见倪素跑上阶去。他立即跟上去,将自己的腰牌给守门的卫兵看。韩清与周挺都是一夜未眠,但周挺立在韩清身边,看不出丝毫倦色,反倒是韩清一直在揉着眼皮。“哟,倪姑娘来了?坐吧。”一见倪素,韩清便抬了抬下颌,示意一名亲从官给她看茶,“咱家这个时候叫姑娘你来,你应该也知道是为什么吧?”“韩使尊,”倪素无心喝茶,接来亲从官的茶碗她便放到一旁,站起身朝韩清作揖,“请问,可是查到人了?”“原本杜琮一失踪,这条线索也该断了,但是好歹还有那些个杀手在,他们虽是雇的,不知道内情,可他们的掌柜不能什么也不知道啊。”韩清抿了一口茶,“昨儿晚上咱家让周挺将他们那老巢给翻了个底儿朝天,忙活了一夜,那掌柜好歹是招了。”倪素想起昨夜在茶棚中时,周挺说他查封了一间酒肆,想来那酒肆便是那些杀手的栖身之所。“可是倪姑娘,咱家须得提醒你,此人,你或许开罪不起。”韩清慢悠悠地说着,掀起眼皮瞥她。“是谁?”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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