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霁和林苑避开那些血污满布的铁床往前走。穿过雨林般密集的巨大器械,越过一间间隔断的屋门,看见了开在中心区域地板上的那个巨大空洞。在这个研究所的中心,居然有这样一个深深的洞穴,洞口四面绕着电网。站在洞口边缘往下看,正下方是一个玉石祭台,苍白的灯光从这里投射下去,下方一片黑暗,只有祭台光洁的表面,被笼罩在灯光中。那个熟悉的,出现在梦里梦外多次的祭台!“在壁画上看见过,当时的人们,应该就是从这里把人类投喂给一只怪物,孵化并养成它。用来做人体实验。”倪霁边这样说着,边伸手去牵站在他身边的林苑。他握住了一只冰冷的手。倪霁骤然转头。身后的人一袭白裙,目光莹莹,被他牵在手中,却不是林苑,而是另一张面孔。……林苑看见了地底洞穴中的那个祭台。祭台沐浴在灯光中,浸透过无数浓稠鲜血。她向后退了两步,恰巧撞开了身后一扇隔断的门扉。那小小的一扇白色吱呀被推开,林苑回身望去,不大的空间像是一间办公室,墙上挂着白大褂地上散落着文件。在那些薄薄纸片下的地面上,竟然睁着一只巨大的眼睛。那眼睛看见林苑出现,血红的瞳孔转动了一下,眨了眨眼皮,从地面游走到屋顶上去了。林苑下意识伸手去拉身后的倪霁,这里有光,世界的一切看得清楚,倪霁就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但她握住了一只古怪的手掌,那手柔软而小巧,又冰又冷,绝不是倪霁的手。林苑起了一背鸡皮疙瘩,骤然回头看去。牵着自己的人一身白裙,外貌看上去像是藤露,感觉上又完全不对。“她”明明离自己近到可以牵手的距离,却又似乎离自己还非常远,那白生生的手臂似乎无限延长,弯弯地被拉伸到远方。空间似乎被扭曲了,林苑看见了那人另一边的倪霁。两人之间只隔着着一个人,但倪霁在那边仿佛变得极小极小,离自己非常地远。他正在朝着自己迈步跑来,以他的速度一两步就能抵达的距离,却似乎怎么跑也跑不到。“不用惊讶。我不是藤露。或者说不能算是完整的藤露。”那个穿着白色的衣裙,离得既遥远又很近的生物这样对林苑说,“她不想变回人类,自愿把自己的身体献给了我,让我有这样的机会,能和你对话。”“你是谁?”林苑问。“我是谁?”牵着她手的意志传递来某种笑意,“这个问题我也回到不上来,或许,你自己看看能给出一个属于你的答案。”她们的手掌相握,肌肤接触,双方的精神力在浩瀚如宇宙的精神海中迎面冲撞到了一起。璀璨的精神宇宙无边无垠,流动的意识像是绚烂的彩灯。彩色的灯光相互触碰,入侵了彼此。第96章 像一滴彩墨在苍凉的湖水中晕开。四周那些死寂、苍白的东西出现了色彩。林苑回首环顾。身边那些凝固在时光中的物件被染上了活生生的颜色。整个研究所以她所处的位置为中心, 渐渐鲜活,动了起来。“让一让,让一让。”三五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推着一张金属病床从她的身边跑了过去。林苑侧身避开,看见那张铁床上用铁链死死锁着一个神志不清的男人。那人双目呆滞, 张着嘴, 眼泪和口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一脸。他的肌肤上出现黄黑二色的环形斑纹,腹部和双腿变形融化, 脸部生长出细密的绒毛, 整个人看上去已经不像是人类了。身后响起剧烈的尖叫声。林苑回头看去,一张鲜血淋漓的病床上, 一只半人形的怪物疯狂挣扎起来。他的身体上长出一只只血红的眼睛, 肌肤此起彼伏地鼓起一个个巨大的红色骨瘤。不堪重负的铁链在挣扎中断了,长满眼睛的怪物扑下来, 一口吞噬了身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附近的人群尖叫四散, 屋顶上降下三只高能电磁枪。三只重火器呈品字形开火, 刺眼的白光剧烈闪烁,强大的火力覆盖了那片区域。片刻之后, 现场安静下来。满身眼睛的怪物和被吞噬的研究员化为了铁架床上一堆焦黑的残骸。林苑站在那里,盯着那焦黑的骸骨。意识到这里是曾经的地下城,人类还居住在这里的时期。眼前的一切是自己所处的这座研究所中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四周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很多人步履匆匆来来去去, 他们头也不抬,似乎对这些悲惨的变异习以为常。“又有哨兵狂化了, 战场上哨兵的精神状态实在太不稳定了。”那些人这样说。“我们需要更多的向导投入战斗。”“向导的诞生率一直很低,找不到解决的办法。是不是应该让最初体更成熟一点。”“再挑选几位祭品献祭吧。”林苑的身体飘起来,有人牵着她的手, 带着她一路向上。视野往高处移动,像是摄像头运镜一般环顾全场。将这片大地上所有细微的一切, 都看进眼帘。脚步匆匆的科研人员,被锁在床上的人体实验品,大量运转的高科技设备,随时冷酷开火的安保武器。最中心的地面上有一个巨型的大洞,洞口封着电网。电网之下暗红的触手在蠕动。有纯白的祭台,有高高的台阶。那些来往的工作人员将研究所内的地底洞穴称之为神殿。在人类最高端的科研中心,有一个被称之为神殿的地下室。探索着科技的研究人员,却奉行着向邪神献祭的理论学说。林苑的视野升得更高,空间无限放大。她看见了整座地下城。这里是人类建造在地底的巨大庇护所,曾经居住着数不清的人。无数的人类像是地底洞穴中的蚂蚁忙忙碌碌生活在其中。有战士手握战报在匆匆奔跑,有一个母亲在产房承受分娩的痛苦,一群学生坐在教室里听老师讲授最新的畸变种诞生理论,断了一只手和一只脚的退伍老兵沉默地站在密密麻麻的墓碑前……最终林苑的意识落到了一间狭窄昏暗的屋子里。屋门外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两侧并列着无数这样狭窄的隔间。冰冷的铁门和栏杆,简陋的床和桌台,说不清是牢房还是军营。林苑的面前,小小的硬板床上,坐着一位双目失明的少女。“嗨。又见面了。”那活在另一个时空的女孩,突然冲林苑抬起了脸,“我叫零。你在这里看见的一切,是我在这个世间仅存的记忆。”她说。“零?”“是不是有点巧?数百年后相遇的你,竟然和我的名字有一点像。”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