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交错进他的指缝,立刻被他过于用力地扣紧了,那力道太大,无法控制,好像要把人的骨头都捏碎一样。林苑忍耐着没有出声。但倪霁很快反应过来,松开了他的手。那手指抬起来,摸到了林苑垂落的长发。他身体崩得很紧,手指的动作却克制得很轻,指尖带着一点不稳定的颤,伸进林苑的发丝间,滚烫的指尖摸了一下冰冷的发丝,很不确定的模样,又摸了一下……脑海里传来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清了,混乱成某种巨大的杂响,那片大海的深处都在颤动。海葵在展开,珊瑚变得艳红,细小的鱼群在相互追逐。滚热的温泉从海底涌出,海水开始变得汹涌。所有一切都崩溃了,但他还牢牢记得克制力量,生怕哨兵的强悍的力度伤到林苑,不敢滥用一分,只回以最轻微的触碰。林苑想起自己见过他很多样子。笑起来时候的面孔,悲伤的模样,杀气腾腾的脸,愤怒到冷漠的神态……那些模样都清晰地留在自己的脑海中,只是没有一张比此刻被染上颜色,又极力克制的神色更为诱人。林苑有一点想看看此刻自己的眼神。她曾经去过很多地方,丛林峡谷,高崖深海,看见过丛林里饥肠辘辘的饿狼,深海中冷漠无情的巨鲨,高崖上盯住猎物的苍鹰……看到过那些大自然中的猎手盯住自己猎物时是什么样的眼神,她想自己此时此刻肯定就是那种样子。有一种最原始的东西,让她想要伸出獠牙,用触手的腕足,用她最强大的精神力,将眼前的慢慢揉碎,彻底吞噬。想要做更多的事,更过分的行为。破坏,弄坏,做最可怕的事情。她知道倪霁的意识不是完全清醒的,可以任凭她为所欲为。哨兵的体内有某种火焰在不受控制的燃烧。就像是精神疏导的时候,彼此也会互相影响一样。那炙热的温度,此刻同时烧到了自己。林苑管住了所有触手,没让任何一只勾上来。她盯着眼前的人,眼眸深处现出一点针尖般的金色。手,触手,精神力,却一点都没有动。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学会克制。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他不是自愿的,是被强制进入这种状态。现在两个人之间只有我还清醒。要冷静。别太过分。可他这幅模样,叫我怎么冷静?倪霁的手指在抚摸她的长发,很温柔。他的唇舌高热,所有的一切都热得快要融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像是冰川下的溪流,透着一点悲伤。他的内心有一份屈辱,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刻,在战场上,无数敌人的眼皮底下,将自己被击溃,被捕获的模样展露。渴望已经满溢,无从控制,但他却依旧死死管控自己。动作温柔,安抚地摸着林苑的长发,不让哨兵强悍的力量得以宣泄,把主动的权力交到林苑的手中。林苑看见了自己的汗水落下,口中尝到了一点血腥的味道,不是来自倪霁,是她不小心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疼痛让她稍微清醒,她管好了自己。把所有的獠牙,尖刺,破坏的欲望强制收起。不能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欺负他。她最终只伸出手,帮了一下需要那位帮助的哨兵。她在那一刻看见倪霁闭上了眼睛。大海的波涛在起伏翻滚,一枚橙红的夕阳像血色坠入深海,将那整片纯净的大海染成迷人的绯色。这景色可真美。有一点想永远地住在这片海中。林苑俯身轻轻吻了吻哨兵颤抖的睫毛,吻掉上面挂着的泪珠。第117章 倪霁沉没在那片大海中。他觉得自己彻底地碎了, 身体和意志都溶在这片滚烫的海水中。灵魂深处被撕开,不管是多么丑陋,多么难堪,多么不能让人看见的东西都不管不顾地往外涌出。出现在自己最喜欢的那个人面前。连一丝的遮挡也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子, 但他宁可身负重伤浑身是血, 也不要这样丑态毕露。倪霁开始深恨自己,为什么刚刚听见林苑声音的时候, 会那样克制不住地跑出去看一眼。其实也就只是隔着那么远, 悄悄看了一眼而已,偏偏林苑就转过头来, 一眼发现了他。恼恨, 却又管控不住地觉得喜悦。精神图景中的整片大海仿佛都在颠倒,世界被倾覆, 海浪汹涌, 他被一路卷入那巨浪之中。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天和海之间, 像是沉入了一枚血红的太阳,整片海都被那丹红色烧热了, 蔚蓝的海水被染成了轻浮的绯色。倪霁身在水中,透过绯红的海面看去,看见林苑那双冷静的眼睛。她透过粉色的海面看着自己, 神色清明,衣冠齐整, 没有一丝慌乱。冷漠,清醒,不为所动, 毫无情感。那双眼眸深处亮起一丝金色,像是神灵平静地注视海面, 垂怜那个在自己眼前可怜又丑陋的生灵。倪霁尝到了向导素的味道。不是低劣的人工制剂。是最为纯粹,天然,令哨兵神魂颠倒的气味,来自于真正的,强而有力量的向导自身。倪霁有一点不知道那向导素是从哪里进来的,林苑俯身吻他的那一刻他已经彻底融化了。分不清什么东西轻轻触碰到唇齿,什么东西温柔舔砥。舌尖好像被咬了一下,有电流过遍全身,肌肤和骨血都被过了电,天灵盖都麻了。意识在往下沉,又很快被整个打捞起。手套被脱了下来。为什么是手套?倪霁在混沌中难过地想,没人知道他最不愿被解开的地方就是那里。为了护着自己不被割伤,连睡觉时也不会摘下的东西,时时刻刻贴着肌肤握着刀柄的布料,正在被缓缓剥离。像是失去了他最后的屏障,所有能掌握的东西都在被剥落。林苑的向导素滚滚渗透进了深海,味道像最烈最醇的那种酒。强势的气味入侵海底深处,刚刚闻到就让人彻底醉了。这让他觉得有一点痛,很迷乱,不确定自己会无限坠落到何地。倪霁看见了林苑披散的长发,柔软的发丝垂落在眼前。那发丝一定很冰凉,能解他的痛。他从水中伸出手去,够住了那一缕缕的长发。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一条鱼,他本来就是一条鱼。因为渴望不该渴望的东西,被渔网网住了,钢索勒进肌肤,把他从水中拖上岸边,剖开血肉,露出灵魂,摆盘上桌。而他无从反抗,只能张着嘴躺在那里。他知道林苑做了某件事。林苑的那只手。他在那一刻瞳孔放大,被烫到,已经没法思考,对与不对,该还是不该。巨大的海浪推着他往最高处走。太阳的光晕在眼前焚烧。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