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霍延己为首的众人慢慢朝山洞内部前进,步伐轻而沉稳,尽可能不去惊动山洞里可能存在的怪物。在外面山火连天的情况下,浅浅的洞内竟然依旧一片湿冷,隐隐有风呼啸的声音。霍延己捋了下黑色手套,抬手抹了下石壁上的粘液。脚下的石土坚硬,又有些说不出的松散。他眸色不动,压低声音:“蠕虫洞穴。”郝会一慌,常年待在地下城,他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只在记录片里见识过它们的恐怖。“那怎么办,我们还继续走吗?”霍延己道:“继续走,你可能会被蠕虫群吞食而死。”郝会:“那出去……”“出去的死法就没这么单一了。”霍延己平淡道,“你可能会在五分钟内因浓烟窒息而亡,也可能在那之前就被烧断的粗壮树干砸中腰或腿,动弹不得,被火势活活烧死,或者被某只污染物感染,在失序与灼烧的双重痛苦中死去——”“……”郝会马不停蹄地抬腿,“那还是下去吧。”霍延己仿佛行走的百科全书:“蠕虫通常生活在地下二十米左右的深处,没有视力,嗅觉微弱,全靠听力捕食——手脚都利落点,别发出声音。”“是!”霍延己拨了下通讯器,屏幕依旧一片乱码。讯号中断有两种可能,一是周围的信号塔因为山火毁了,这很正常,就算没有山火,野外讯号塔也经常因为各种原因损毁。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被太阳基站混乱的磁场影响了。如果是后者,那地下城的情势就相当危急,他们距离太阳基站可还有十公里。“联系不到外界,我们必须自救,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别慌了神。”这话显然是说给郝会听的。从失联至今,他们一共发射出八枚信号弹,却都被滚滚浓烟遮住了,没得到任何回应。就算知道他们的大概位置,地下城也很难进行救援,这么大的火势,直升机一旦降低高度就是百分百坠机。车开不进来,也没有可以扑灭山火的手段,他们被困得彻底。“为了保护太阳基站,救援队伍一定会第一时间挖出隔离带,最合适的距离应该在五六公里外……”赛亚分析道,“长官,我们有可能徒步几公里抵达隔离带吗?”霍延己瞥了眼郝会:“本来有可能。”“……?”赛亚也看向郝会。兰尼尴尬道:“地图和我的包一起在白天逃亡的路上丢了……”赛亚忍了忍,道:“您作为太阳基站总维护工程师,还需要依靠地图前行?”“其实我没来过几次……多数时候都乘坐直升机,几乎没有开车进来过。”兰尼自暴自弃道,“你们也别批判我,真以为我们现在拥有维修太阳基站的科技水平吗?这可是一百多年前的造物,我们连原理都不太明白,所谓维护也只是维护维护周围的建筑……”霍延己停下脚步,声音冰冷:“这就是你们不和地表人类说明地下城磁场混乱的理由!?因为解决不了,所以干脆不管?”兰尼还试图辩解:“我们还不确定地下城的情况是不是太阳基站造成,还在排查中……哈!”“好得很。”霍延己倏地擒住郝会的脖子,裹着手套也依旧修长的五指越收越紧,眉眼间一片寒意,“排查了五六年都没结果,还一直隐瞒,你们把地下城这些女人的命,还有地表这些年的牺牲当做什么!?”周围的士兵大气不敢出。霍延己很少动怒,上一次还是审问总督的时候。郝会更是吓得不行,脸胀得通红,眼底一片惊恐。他试图掰开霍延己的手臂,却仿佛在抓坚硬的钢铁,无法撼动一毫。“呃——”大脑逐渐因为缺氧变得空白,就在他以为要死的时候,脖子倏地一松,空气鱼贯而入。郝会跌在地上,捂住脖颈,大口大口地呼吸:“咳咳——”霍延己看都没看他一眼,冷漠道:“继续前进!”郝会想都没想地爬起来,跟上霍延己的队伍。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一旦独身,必死无疑。几人在浅层的山洞里休息了一晚,烤了些食物恢复体力。空气阴冷无比,红色的火光忽明忽灭,周围的影子被拉得扭曲细长,像是飘忽不定的鬼影。郝会问:“我们就一直躲在这里?”霍延己看都没看他。赛亚好心回答:“休息完就找其它出口,这里呆不久。”说是这么说,郝会根本睡不着。他忍不住碎碎念道:“我有老婆,还有孩子,最小的孩子才三岁,要是我死在这里,他们就没有爸爸了……”“他们要是没有爸爸,也能活得很好。”霍延己冷冰冰道。他已经脱掉了手套,手臂撑在膝盖上,烘着暖火。郝会面色一滞:“那肯定还是有爸爸比较好。”赛亚道:“如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没有父亲,更没有母亲,在地下城接受集体教育后来到地表,也只有少部分孩子有被收养的机会,其他全部进入集体式学校,直到成年开始自行生活。”郝会:“……”赛亚继续道:“而所有选择来到地表的人,几乎就意味着失去了成为父亲母亲的权利。”地表辐射不再能威胁到成人,但不代表消失了。在地表出生的孩子很大概率有先天不足或虚弱,母体也及其危险。当然,在地下城生活,仿佛还过着正常生活的郝会应该很难共情。郝会僵硬地笑了笑:“那要是死了,岂不是连遗言都没人说。”赛亚:“……”这傻缺真会说话。郝会神经紧绷得厉害,摇曳的火光时隐时现,后背一片冰凉,他总不安地回头看,觉得会有怪物突然冒出来。郝会问:“你就没有挂念不下的人吗?”赛亚梆硬道:“没有。”他只有朋友和战友,谈不上挂念不下。从前倒是喜欢过不少人,不过一直没主动出击过。一是怕自己哪天突然死了,二是怕对方哪天突然死了。生死别离,是这个时代最常见,也最易促成的悲剧。郝会试探地看向霍延己:“中将也没有挂念的人吗?”霍延己将手翻了个面,眸色淡淡,没说话。篝火的光透过皮肤,掌心通红一片,好些天前,他就用这双手在训练场上,轻轻撸动着某条尾巴,安抚着某只不想分开的小恶龙。就在郝会以为霍延己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冷淡的“有”。“真好。”郝会喃喃说,“有挂念的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家。”当然。霍延己必须回家,否则某只小恶龙恐怕会信守承诺,来场大屠杀。霍延己这辈子最后悔、也可能是唯一后悔的事,就是招惹了一只小怪物,明知不该,还是把人哄到身边,温水煮青蛙,发展成了悖伦的关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