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道:“又在强词夺理。”薛放道:“咦,强词夺理这不是咱们当旅帅的拿手好戏吗?总之这案子,要么是罗刹鬼作祟,要么是卓瑞无疾而终,你选一个吧。”韩青冷笑。薛放一摆手:“要不然便一视同仁,把那天晚上在屋内的所有人都拿下,挨个审问!”“人就不可能,但口供都在,”韩青决定堵住十七郎的嘴,他回头吩咐副将:“把那些都拿来。”哗啦啦,许多份供状厚厚地叠在跟前,薛十七郎揉着额头,后悔自己居然没把隋子云带来。他生平最烦看这些文字东西,没想到今日竟自讨苦吃。正硬着头皮乱啃,外间桑冉来到。薛放忙抬头:“快请进来,老爷子可发现如何了?”桑冉身后跟着津口的那仵作,脸色忐忑。薛放跟韩青几乎一眼就看出事情必然有了变数。果然,桑冉呈上尸格,道:“死者身上确实并没有其他可疑痕迹,但,在将他翻身之后,我发现他的后背心俞穴有一处极小血点。”他身后那仵作根本没发现这点异常,甚至在桑冉仔细观察指给他看的时候,他还不以为然,以为是蚊虫叮咬或者是挠痒痒的时候抓伤的。薛放问:“那是何意?”桑冉道:“我将尸首剖开,终于发现他致死的真正原因。是心被刺而死,显然是有人从心俞穴的位置用长针刺破心房导致他身亡。”薛放的眼睛极亮,他特意看了眼韩青。韩青双眼微微眯了眯:“就算真的如此,那也不排除是杨易下手。”桑冉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韩旅帅,从心俞刺破心房,必定要有极大的力道跟准头,另外……”他看向旁边老夏,“卓瑞可会把背对着人?”老夏正在听他们说话,闻言忙道:“通铺里的人睡觉都是背朝下脸朝上。”他极力回想:“而且屋内都是人,杨先生绝不可能动手的。”桑冉道:“还有一点,刺中心房的话,伤者多半会立刻倒毙,但如果手法精妙,伤者一时未曾察觉……兴许会在半刻钟之后气绝身亡。”他身后那仵作道:“确实如此,小人亲眼所见,死者心室出血导致身亡,只是从体外看绝对看不出异样。”韩青的脸色有点难看。薛放听到这里,忙把堆在面前那一叠纸乱翻一气,戚峰问道:“旅帅找什么?”“刚才我看到……”薛放猛地抓了会儿,终于扯出一张:“就是这个!那客栈店小二说过半夜曾看见过卓瑞去茅厕。”刚才他发现这张口供,这自然能证明卓瑞被施针后无事,可这仍是无法改变韩青的固执己见,毕竟韩青连他方才打的那个比方都当作强词夺理,而韩青也知道这口供而没当回事。没想到终究派上用场。薛放目光炯炯:“假如是这样,不在拥挤的屋内,又不是躺着,要刺中心俞,倒不算是难事!”韩青一言不发。桑冉望着老夏头:“卓瑞所睡之处跟杨易挨着?”老夏头到底有些经验,立刻会意:“不不,隔着四五个人,而且杨先生就在我旁边儿,他若是有动作,我立刻就会知道。”薛放看向韩青:“卓瑞能出门上茅厕,说明杨易昨夜诊治之法并无不妥。而他背上另有针刺痕迹,加上针刺后身亡时间很短,便是说有人趁着他起夜的功夫下了毒手。而那时杨仪根本不可能跟他有所碰触,他背上的针刺也绝不可能是杨仪所致。”这次他有理有据,脸上也无任何戏谑之色:“韩旅帅你猜对了,卓瑞确实是被人所害,但真凶并非杨仪。”韩青慢慢地吁了口气,然后他站起身来拂了拂袖子:“不愧是桑老爷子。”微微欠身向着桑冉行礼,韩青却没有搭理薛放,也没再看十七郎一眼,只淡漠地:“人归你了。”薛放望着他傲然离开的身影,笑道:“这厮……还挺横,居然也不道歉不认错?不过本帅大度,不跟他计较。”杨仪总算平安脱身,这是最好的局面,本来薛放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倘若证明不了杨仪的清白,他就要在这津口大闹天宫了。桑冉把尸格给了津口的仵作,那仵作双手接过,鞠了个躬,面带愧色地去了。“旅帅,”桑冉看薛放扬眉吐气的,便道:“此处无事,我即刻要返回郦阳,以后再有差事,劳烦不要再去寻我。”薛放正欢喜的兴头受了点挫:“老爷子……”桑冉道:“眼前自有良人,旅帅又何必只盯着我一个不中用的老头子呢。”薛放微怔:“你指的是杨易?当时我也想留他,可他不肯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捆住他。”桑冉道:“杨先生乃是最通情达理,见微知著之人,只看用什么法子留人而已。”“怎么老爷子的语气,好像我能留他?”桑冉一笑:“昔日刘备三顾茅庐,旅帅觉着自己如何?”老爷子说完后,迈步出门而去。身后薛放咂摸了会儿:“要命,怎么杨易一个大夫,又成了诸葛亮了呢?”戚峰听了半天稀奇,此刻小声地道:“那你岂不是成了那爱哭的大耳贼?这可不是个好比方。”那边桑冉出了门,正见狄小玉跟杨仪站在一起,杨仪俯身摸豆子的头,狄小玉则跟韩青在说话。桑冉走了几步,咳嗽了声,杨仪闻声,便带了豆子走了过来。“老爷子,”杨仪躬身行礼:“为我的事,又让您老颠沛至此。实在过意不去。”桑冉道:“这一趟没有白走便好。”刚才狄小玉拦着韩青问长道短,韩青也没隐瞒,毕竟他们迟早会知道。杨仪假做逗狗,其实也听见了。此时她道:“若不是老爷子,只怕无人发现那么微小的痕迹。”桑冉沉默了会儿:“不,会有人发现,也许发现的比我更快。”杨仪怔忪,桑冉道:“倘若给你时间,细查卓瑞死状,以你的医术,必会发现他的死因为何,而不是如我一样,先检看尸身发现痕迹,而后推算死因。”杨仪欲言又止。桑冉道:“羁縻州景色虽佳,可也是暗藏杀机之处……还记得那夜我同你说的话么?人生苦短,选一条对的路,只管向前走,莫要回头。”泸江,大弥镇。宽阔的江面,碧蓝的水上,缓缓飞过一群白鹭。岸边上,身着色彩斑斓各种颜色款式衣裳的百姓们,依次走来,每个人的手中都举着精致的纸扎,多数是花朵,也有金银山,宝伞宝塔等物,金碧辉煌,好看的紧。大弥镇的佛堂就在江边上,每当四月浴佛节,佛堂里外都被百姓们进献的香贡等物包围,当了夜间,佛堂的佛爷们便主持烧化仪式,江边火光冲天,百姓们载歌载舞,向大佛祈求恩典。狄小玉乐不可支,率先向着人群跑去,她仿佛忘记了自己坚持了两日的淑女之态,把裙摆提的高高的,回头笑着招呼:“十七哥,杨先生快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