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弓慢慢地被张到最大。薛放盯着那白老虎,一滴汗在他眉端凝聚。老虎越来越近,九丈,八丈,六丈……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发箭。按距离算来,也该动手了。可不知为什么,薛放望着那奇异的白虎,竟迟迟地没有射出第一箭。“旅帅……”身后众将士也都紧张地窒息,眼睁睁看着这幕,有人盼着薛放将那老虎一击毙命,有人担心此举非但伤不到老虎,反而会惹怒它。就在一人一虎的对峙中,薛放猛地一咬牙,竟慢慢地将箭放下了。而就在他把箭簇对准地面的瞬间,那只白老虎竟也停下了脚步。来不及让所有人反应,它突然趴在了地上。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吼……”白老虎低吼了声,好整以暇地舔了舔爪子。薛放在马上,也是看的十分意外,方才他察觉这老虎似没有伤人之意,这才果断地把箭放下,却没想到这老虎竟直接趴倒。“你这厮、想干什么?”他没敢完全松懈,手上扣着的弓箭尚未放开。万一这老虎突然暴起,也有个准备。白老虎晃晃脑袋,又吼叫了声,声音不大,仿佛是在回答薛放的话。薛放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恨只恨自己不懂老虎的话。白老虎左顾右盼,又昂起头,向着薛放的方向猛地嗅了嗅。一双跟普通老虎不同的蓝色眼珠儿,定定地看向薛放身后的某个方向。然后,忽然地,白老虎就地打了个滚儿,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腹。薛放简直震惊,差点手滑把弓箭射了出去。身后的将士们也都目瞪口呆,不知这到底是在干什么。白老虎肚皮朝天,在地上扭了扭,雪白的毛皮上滚上了泥尘跟草叶。扭了两下后,它又向着这边看了过来,似乎是在期盼什么。薛放苦笑:“你想干什么?难不成如今老虎捕食,都懒得去追人,是想叫人到你跟前,送到你嘴里?”就在这时,薛放听到杨仪的声音:“旅帅……”薛放大惊,回头,才看见杨仪不知何时已经下了地。“回去!”薛放呵斥。而白老虎望见杨仪的一刹那,脖子似乎伸长了些,它翻过身来。这让薛放简直出了一身冷汗,他低吼:“你别过来。”杨仪被他呵斥,猛然止步。那只白老虎盯着薛放,却忽然扬首,“嗷……”地长吼了声,跟猛兽那充满杀气的吼声不同,这一声,声调悠长,带几许苍凉,倒像是在传递着什么东西。薛放怔住。白老虎重翻了个身,这次它竟是探头向着肚子上舔了过去,薛放凝眸,突然发现白老虎的肚皮上似乎有一处异样,微微凸出,而且那边的毛皮仿佛都给啃咬的七零八落,似有血迹。他看的分明,回头看看杨仪,又看向白老虎,惊道:“你……该不会是来找大夫的吧?”而就在薛放说完这句,那白老虎昂头,又短促地吼了声。这简直如同是心有灵犀的回答了。虽然这老虎的表现“无懈可击”,好似真的有求于人,但薛放岂会轻易相信会有这般通人性的猛兽。何况他更加不能拿杨仪的性命来冒险。薛放命队伍再次后退。他看看那拦路虎,吩咐士兵去另外探路。当然,如果这老虎识相,过会儿走了自然最好。谁知,白老虎显然没有要去的意思,甚至见薛放他们往后退,它竟爬起来,又跟着亦步亦趋靠近,只是很有分寸地没冲到人跟前。队伍众人从最初的惊魂不定,到现在,已经都给这老虎吸引了过去,不知它到底要干什么。眼见日影都高了,探路的士兵还未回来,众人都热的擦汗。薛放咬牙:“你这该死的……莫非是找人讹诈来了。”他回头,见杨仪坐在马车旁边,一张脸也给晒的微红。薛放把心一横,将弓箭丢给侍卫,把靴筒里的匕首抽出来,斜插在腰间,便往白老虎身边走近了几步。身后众人忙唤他,杨仪更是紧张地往前奔了几步,又给屠竹拉住。薛放狠狠把她瞪了回去。缓缓走到一半距离,他侧身对着老虎,一手摁着匕首:“你听着,你要真的是来找大夫的,就给我别动,叫我看看你是怎么个情形……你要是为伤人来的,咱们只好拼个你死我活。”白老虎也给热的不轻,呼哧呼哧喘气,也没动。薛放缓缓靠近,一直竟到了老虎的跟前。山中之王奇异的蓝眼珠盯着他,并没反应。它现在不是趴着,也不是肚皮朝上,而是侧卧,同样露出了底下的肚子。薛放看它的脸,又看向它的肚皮,果然见中间已经有些溃烂,腐肉中露出血红的肉皮,不知是被它啃的,还是如何,触目惊心。“你真是来找大夫的?”薛放很怀疑一只老虎怎能如此,不过,看这白老虎的年纪也不小了,难不成真有点儿门道。他回头看看杨仪,却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双手下意识地紧握在腰间。这一刻薛放觉着,假如自己被老虎袭击的话,她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冲上来。这念想让他觉着奇异的受用。望了眼那懒懒的老虎,十七郎后退两步,回到队伍之中。正这会儿负责探路的小兵到了:“旅帅,两侧都是山崖,看着不知多少里远,好不容易找到个本地的,说要绕路的话至少要多走一两天才会到津口。”薛放咂了咂嘴,看向杨仪。“它肚子那里像是受了伤,”薛放道,“你说它是不是知道你是大夫,所以专门在此守株待兔,拦路抢劫?”杨仪刚才已经看见他去查看老虎肚子了,听了这话即刻道:“既然这样,我去看看就是。”薛放本打算只要她一皱眉,他立刻下令叫人绕路。十七郎瞪着她:“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你以为那是一只猫?随便让你摸一摸无妨?”杨仪道:“它如果要伤人,怎么会等这么久,也已经热的那样了却未如何,可见并无恶意。”这老虎如果是个病人,也算是个很有涵养的病人了。薛放看了杨仪半晌,一招手。巡检司出行,本是兜鍪铠甲齐备的,比如当初隋子云赶去蓉塘,便是戴着皮制的兜鍪,护着头脸。只是最近天气渐渐热了,穿戴那些简直是酷刑,故而只着常服。可虽然如此,每个人身边还是随身带着些披挂,薛放一声令下,选了一副半袖锁子甲,一副铁甲护腕,一顶皮制兜鍪。杨仪身量小,弄上这些,犹如小孩偷穿大人衣物。薛放满意:“它要不开眼咬你,也要先把它的牙蹦飞了。”当即陪着她,叮叮当当往白老虎方向走去。距离越来越近,薛放道:“你想好了,这不是只看看就罢了的,要真的给它治病,万一动起你那些针啊刀啊,它受了惊咬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