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不早,队伍重新向前出发,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却惊见前方路上,不知为何竟有许多大石跟断折的树挡着,抬头看,像是从山崖上掉下来的。此刻天色微黑,这些东西一时间显然挪不开,正打算不如原地安置,等明日再做打算,远远地却仿佛有乐声传来。薛放命人去探查,不多时那小兵回来,跪地道:“旅帅,原来旁边就是俇族的村寨,他们今晚要娶亲,正摆宴席。”薛放正觉着杨仪为那老虎殚精竭虑,在此处安营他们是不妨事,对她却不甚妥当。闻言道:“正好去借宿。”于是大家转道,从旁侧小道而行,不到两刻钟便到了村寨,只见前方火光点点,一路绵延,伴随乐声,犹如误入桃花源。正走着,前方有人喝道:“什么人!”前锋上前报说:“郦阳巡检司薛旅帅,打此地经过,前方大石挡住路不得行,在此借宿一宿。”出声的正是本地寨民,听他们说“巡检司”,脸色便不大好。薛放纵马上前:“怎么了?”忽然又有几个寨民走来,为首是个白须老者,喝退那两人,向着薛放行礼道:“不知道官爷来到小寨,请进内喝杯水酒。”老者亲自接了大家入堂内落座,问起薛放从何而来,听闻是从永锡镇方向,神情有些许微妙变化。他身后几个青壮年,脸上的恼色更是掩不住。其中有一个人嘀咕了一句,却不是官话。薛放哼道:“他在说什么?”那老者慌忙打圆场,急着将那些青年都赶了出去。此时,杨仪也已经下了车。她先前在车中揉了半天的腿,气血才通。下车后看到许多俇族服饰的男男女女时不时经过,倒也新奇。忽然几个小孩子跑来,有一个差点撞到了杨仪,斧头赶忙道:“好生点,撞坏我们杨先生,有你受的。”孩子们向着斧头扮鬼脸,斧头叉腰叫道:“调皮鬼们还不信呢,我们先生才在路上救了一只大老虎,你们能吗?”不远处,有好些人聚集着正看热闹,有一人听见斧头的话,赶忙跑过来:“小孩,你刚才说什么?”斧头道:“谁是小孩,我是斧头大爷。你没听清?我们先生才在来的路上,遇到那么大一只白老虎挡路,还以为它要伤人呢,你猜怎么着……”斧头才经历了那样离奇的事情,巴不得跟人大说特说,一看有个来问的,顿时眉飞色舞,唾沫横飞。那问话的人听得真切,赶忙回头嚷嚷了一句,刹那间,又好几个人都围了过来,斧头看听众加多,越发得意,却又担心他们以为自己夸大其词,便道:“我可不是说谎,我们整队人都看见了。对了,你们在这里住着,难道没见过那只很大的白老虎?眼珠是蓝的!”那问话的人却没空回答他,而是如风一般跑到寨子内堂,也不管薛放正在里头,便指手画脚地跟那老者说了一通。那老者本是这俇族寨内的长老,德高望重,对薛放也是外热而内冷地应付,突然听了这话,顿时变了脸色,忙转头看向薛放:“官爷刚才路上,遇到那只白虎了?”薛放道:“怎么,有什么不对么?”老者瞪着他,却忽然双手合什飞快地念诵了几句话,薛放冷眼旁观,却见他似乎满面激动而非恶意。这长老念了几句,才又睁开眼睛望着薛放:“官爷在路上耽搁了多久?”薛放道:“差不多一个时辰。”长老长叹:“那只白老虎,在本地大概也有二三十年了,它并不伤及人畜,只在山中出没,已经是极有灵性的了。”薛放道:“这倒说中了,它还会给自己找个妙手回春的好大夫呢,换了别的什么人,也不能治它的病。”长老频频点头:“官爷有所不知,近半年来,时不时听见白老虎在山中长啸,那啸声却跟以前不同,村中人都说,它大概是患了伤病。没想到果真如此……”薛放本觉着这些人对自己怀着敌意,正警惕,没想到因为那白老虎而骤然缓和。不料那长老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顿时让薛放心有余悸,一阵后怕。原来先前堵住他们路的那些碎石跟滚木,恰好就在今日他们救治老虎的那个时辰坠下的。所以若是推算起来,假如当时薛放当真射杀了那只老虎,硬闯而过,只怕正赶上那大石坠落,那可比老虎的杀伤力更强百倍。可见冥冥之中,真正一切有定。老者听说他们救治了白老虎,一反常态,连那些原本有点横眉冷对的青年也渐渐露出了笑容。很快给他们安排了住处。杨仪虽然想看看村寨热闹,但因累的很,只好暂时歇息。她回想先前给老虎割除那个紫色痈瘤,当时不觉着怕,这会儿想起,才惊讶于那会自己为何那般大胆。可又一想,她之所以毫不惧怕,恐怕是因为她身边始终有一人相伴。比如,就在她给老虎切除那物的时候,薛放便在她身旁,而且他正好挡住了老虎的头,隔开了杨仪跟老虎。当时杨仪没多想,此刻回想,才知道他的苦心用意。薛放多半是预备着假如那老虎暴起,他便是杨仪的第一屏障。杨仪觉着如果老虎咬人,咬她便是。然而对薛放而言,他会不顾一切保护她。杨仪揉了揉额头,不知不觉轻叹了一口气。窗外,又响起了仿佛是芦笙的乐调。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杨仪抬头,却见是屠竹走了进来。她问道:“旅帅呢?”屠竹笑道:“那些人听说咱们路上给老虎治了病,不知多高兴,非得请先生去喝酒,旅帅给你挡住,他自己跟那些人去了。”杨仪怔怔地听着,垂眸微微一笑。屠竹却清了清嗓子,靠近了道:“先生,我、我有一件事想问您。”杨仪抬眸:“什么事,你只管说就是了。”屠竹先是回头看了眼门口,见无人,才小声道:“先生,我觉着我们旅帅病了。”杨仪陡然变了脸色:“你怎么知道?他怎么病了?”赶忙在心里回想,自己给他诊过脉,怎么竟没听出来呢?屠竹道:“先生莫惊,不是那种大病,就是、就是我觉着旅帅不对劲。”杨仪着急:“你快说。”“就是男人的那种病。”屠竹像是个背地嚼舌头的小娘们。杨仪不懂。屠竹索性靠近她几分:“就是……遗精。”杨仪一惊:“什……”屠竹道:“按理说,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可是以前旅帅从不这样的,直到泸江那日,再加上昨天……这短短的半个月,竟两次!这便有点怪了吧。”杨仪瞪着他,想说点什么,又张不开嘴。屠竹叹气:“我本以为泸江那一次是例外,倒也罢了,谁知这么快又这样……我倒是有点担心旅帅身体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