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昨夜因田溪桥要“捉”戚峰的“现行”,曾带了他们进了监军所,亲眼目睹杨仪呕血昏迷。再加上但凡见过杨仪的,本就知道她身体不好,何况还有两位本地有名望的大夫在旁作出了诊断。有一个不知死活地说道:“也算他活该。”旁边有人不忿,抬肘猛然一击。那人吃痛:“为什么动手!”“打你又怎样,老子早看你不爽!”一场混战突如其来,连潘四涟也阻挡不住。但他现在要操心的可不是这个,匆忙钻出混战人群,惊魂未定,潘旅帅搓着手恼火地:“算了算了,让他们打吧,只要别出人命就不算什么……唉!连我都想找个人打一架!”笏山巡检司这里乱成一锅粥,监军所那里也强不了多少。戚峰跟屠竹在那里守了大半夜。里间是两位先生看着杨仪。外头,温英谋跟俞星臣嘀咕了半晌,不知说些什么,足足半个多时辰才返回。屠竹原本抱着豆子,豆子一直昏睡,起初屠竹跟戚峰以为它是被人打了受了伤,可是看遍了全身,好像没有伤,鼻息一会儿急促,一会儿缓慢,时不时还哼唧两声。阮先生走出来,看看两人,向屠竹招手。戚峰接了豆子过去,屠竹起身:“是不是杨先生……”阮大夫道:“还没起色,不过……”他指了指桌上的灵芝丹:“我方才看过,此药气味非凡,所用的灵芝必定难得,这药丸对于体弱之人虽是不能承受的毒物,可是若是对身体强健、就如同戚旅帅这般体格的,则是大有补益。此物难得,你快收了起来,莫要遗漏。”屠竹愣了愣,喃喃:“可这竟害了杨先生……”阮大夫道:“你莫管,这毕竟是杨易先生亲手所制,他大概也不想心血被抛洒了。”屠竹吸吸鼻子,把药丹一颗一颗仔细捡了起来。杨仪搓这个的时候他在旁边看了半天,隐约记得是九个,如今杨仪吃了一个,本来还有八个,可如今只七颗。屠竹心想先前人多又闹哄,恐怕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转了一圈没找到,只得先把七个收了起来,用个干净帕子系好。因不知往哪里放,突然想到杨仪的那片刻不离身的花搭帕,就都放在里间了。不多会儿,温英谋回来了,入内查看杨仪的情形,又询问两位大夫,低低切切。戚峰留意到俞星臣并没跟着,心里倒是盼着他别走,毕竟还有一笔账没算,叫他走了倒便宜了他。温英谋从内出来,望着戚峰:“戚旅帅,这里又不是没有桌椅板凳,何必坐在那凉地上?”戚峰问:“温监军,姓俞的呢?”温英谋和颜悦色地:“不可这样无礼……人家毕竟是上差,连狄将军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物。”戚峰道:“必定是他先前跟杨易如何了,我不信杨易会自己吃那药。”温英谋笑道:“你总不会以为是他逼着杨先生吃了的吧?俞大人的人品我还是知道的,他还不至于会这样做。”戚峰摸摸豆子的肚皮,感觉它的肚子里好像有什么,正不停抽搐,随着抽搐,豆子半张开嘴,痛苦似的哼哼了几声。戚峰忙低头贴到它肚子上听了听,又抬起狗头看了看,豆子却又安静下来,再次睡了。温英谋看戚峰满面疑惑,便道:“这只狗是做梦了吧……多半是累极了才睡得如此,我先前养过一只,做梦的时候就会哼唧,好像在梦里遇到了什么似的。”戚峰觉着这个说法可以接受,想想自己刚才跟他说的俞星臣的事,便道:“纵然那位俞大人自己不动手,他也有的是法子逼迫杨易,他们这种读了太多书的,总是一肚子坏水。”温英谋想了想:“读了太多书……一肚子坏水,呵,这有点道理。”“是很有道理。”戚峰纠正。温英谋也伸出手摸了摸豆子的肚子跟头:“戚旅帅,你要一直在这儿等到天明吗?”“十七叫我看着杨易,一根头发丝也不能掉了他的,如今……”戚峰咬了咬牙:“要真有事我怎么跟他交代……”突然他意识到不能自己担着这个,便瞪向温英谋:“只怕连温监军你也脱不了干系!”温英谋被他吓了一跳,干笑道:“这……万一真有个什么,那也不过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的眼神闪烁:“何况施武确实被其所杀,就算活着,也终究难逃一死呀。”戚峰瞪大眼睛:“温监军,你以为我什么会这么不顾体统跑来你这府里?十七交代过,他们两个是一条命的……没了谁都不行!”薛放当然不是这么说的,斧头也不是如此转述的,但戚峰已经做出了自己的精准理解。温英谋瞠目结舌:“是、是这样吗?”里间阮先生大叫:“温大人快来,杨先生不好了!”田溪桥第一时间赶到。里间,戚峰如铁塔般站在杨仪的床前,八尺男儿竟在发抖。田溪桥来不及管他,先去看杨仪。却见她闭着双眼歪着头倒在床上,嘴角还有一抹血迹。她的额头还戴着网巾,黑纱的颜色,将她的脸衬得越发的白,是那种会叫人触目惊心的死白,连嘴唇也一概没有血色,嘴角那血色看着就如同割破肌肤渗出来的,仿佛身体之中唯一的血。阮先生跟苏先生对视,摇了摇头。田溪桥才要上前,给温英谋抬手一挡。刹那间目光对视,田通判抿了抿薄唇,终于道:“没救了么?”回答的是阮大夫,他显得有点难过:“熬到如今已算难得……至少,还交代了遗言。”苏大夫也跟着叹了口气:“我才知道原来昨儿晚上拿到铺子的那些单方是杨先生所写,杨先生一片仁心,肯把那些方子不要分文地给铺子里,自然会有益于更多百姓,可惜他自己却天生的体弱命薄,真是医者不能自医,天妒英才。”田通判身后有两人虽看见了杨仪之状,却还想近前再细查,不料手才伸出去,便给人一把抓住。戚峰道:“敢碰他一根头发试试。”那被捏着手的人一阵惨叫,指骨已经裂了。田溪桥怒道:“戚峰!别在这儿撒野!我都警告过你了!”戚峰撒手,他的脸色也好不了多少,有点面如死灰。温英谋忙道:“戚旅帅,不可如此,虽说杨先生已死,但尸首还是得交到巡检司的,仵作查验无误后才可以定案,毕竟怎么说他也是杀死施武的真凶……”田溪桥瞥了眼温英谋。“温大人!”戚峰本没多想,温监军的话倒仿佛提醒了他,他嗓子沙哑地喝断:“别怪我不给您面子,活的人我保不住,尸首你们谁也不能碰。”田溪桥道:“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之前已经饶过你两回,你真以为就没人奈何得了你了?给我把他拿下!”两位大夫也吓得色变,慌忙劝阻:“不可在这里动手!惊扰杨先生在天之灵,也叫他走的不安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