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觉着有了点力气,虽然还很虚弱,但已经不总是倦懒的想入睡了。它舒舒服服的在那里呆了很久很久,时而酣睡,时而手舞足蹈,简直不想离开。闻北宸来至巡检司的时候,顾家也正有人来。顾家来的是一位管事,此人尚且并不知道闻北蓟跟顾瑞湖之间的内情,毕竟闻北蓟被传到巡检司,对外只说是因昨日的事配合调查而已。顾家管事向着闻北宸拱手行礼,却换来闻公子的一声冷笑。闻北宸拂袖离开,顾管事简直不明所以。葛副队出来接了顾家管事,那边孟残风接了闻北宸,分头说话。闻北宸只问闻北蓟的情形,孟残风才得知闻北蓟在内出事的消息,不便立刻告诉闻北宸,只是安抚。不料闻北宸道:“昨夜俞巡检跟薛参将亲临府内,多有无礼之处,家父念在同朝为官,又向来敬重冯老将军,体面为要,这才不曾为难,只是家父经昨夜一事,病激于心,他惦记北蓟,故叫我前来探看,不知孟队正可否做主。”“这是当然,”孟残风即刻答应,又问:“侍郎大人的身体如何?可请了太医么?”闻北宸道:“为人父母,怜子心计,无非是心病罢了。”孟残风叹了口气:“世事无常,这也是没有法子的,唯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他说了几句,对闻北宸道:“大公子稍等,我派人去问问,现在是否可以相见。”孟残风来到外间,急忙吩咐自己亲信:“快去看看闻小公子如何,告诉俞巡检,大公子即刻要见他!”这会儿据说闻北蓟正晕厥了,不管如何,昨儿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如今却躺下了,别说是个凶嫌,就算是个凶手,巡检司也还得仔细交代,弄不好又担了不是。之前那王六,进来的时候已经重伤不治,纵然如此,俞星臣跟薛放还得了一番申饬。闻北蓟跟王六又有不同,他可是官宦之子,自当加倍谨慎。那亲信豕突狼奔赶去,告知了俞星臣此事。俞星臣交代了几句,入内,见杨仪正跟杨佑维不知说着什么,俞星臣道:“闻公子情形如何?为何又晕厥了,是……被小侯爷所伤?”孟残风不知道的是,闻北蓟连厥了两次,俞星臣却很清楚,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杨仪道:“不,十七爷的外力只是一方面,是他自己……有脑风。”俞星臣皱眉:“是他以前就有呢,还是……”以前也不曾听说闻北蓟时常犯晕厥之症,倒像是从昨夜那事之后。杨仪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看着杨佑维道:“大哥哥可记得,先前闻公子曾亲口说过,他的头跟王六一般。也许他本就有脑风痼疾。”杨佑维道:“他真的有脑疾?可……莫非之前有大夫给他看过,还是他自己胡思乱想?”俞星臣却道:“先不必管那些,当务之急是快将他救醒。”“救醒?怕没那么容易。”杨仪走到闻北蓟床前,低头打量少年苍白的脸。她回想闻北蓟曾说过的话。跟王六一样?若不对王六施针,王六以后也会做出可怕的事……就像是他自己。闻北蓟又做出什么可怕的事了?对了……他大概率是没有对解语动手。但是,泗儿……闻北蓟在黑暗中挣扎了一阵。他好像又“醒”了过来。虽然仍是不能动,但他能够听见,能够感觉到。仍是那种令他贪恋的味道,是杨仪。她的气息有着细微的变化,他都知道。就像是先前薛放冲进来把她抱了过去,她的气味里,突然间多了一点莫名的甜。闻北蓟起初不懂,可那股甜意渗入他的心里,跟之前的暖不同,这甜逐渐开始发酸。于是他知道了,她那种甜的气味不是给他的,而是给薛十七的。实在失望。他是真的喜欢杨仪。比如之前,明明已经答应过哥哥,不会乱说。可在见到杨仪之后,还是忍不住把不该说的说了。但可笑的是,他说的都是真话,却未必有人会相信。比如……他说王六会死,自己也会。闻北蓟感觉到杨仪站在面前,他知道她在测度自己。她的情绪波动,气息时刻变化,就仿佛是在跟他无声地对话。直到闻北蓟从她的香暖中,捕捉到一点酸辛血气。泗儿?对了,他想起来。当时泗儿逼着他喝那口酒。闻北蓟嫌恶,猛然将她推开。冷不防,泗儿自己咽下了那口酒,她只顾要用手段笼络降服他,竟忘了,那酒原先是想留着给赵世的。泗儿呛咳了一阵,气的抓住闻北蓟:“我有什么比不过解语的?你跟她都能成,跟我就不成了?还是说你难道不是男人?”翻身将闻北蓟压住,她粗鲁地去撕扯他的衣裳:“我不信我的命这么差,被姓赵的嫌弃也罢了……如今竟连个最烂的婊/子也比不上了!”闻北蓟亲近这些人,起先,是因为她们都是女子。再者,她们都是极善解人意,又温柔又有趣的,跟他情投意合。他不晓得泗儿这种人的心思,她看重的可不是闻北蓟这个人,只因为他的身份,所以才刻意的逢迎。如今已经是图穷匕见的时候。在闻北蓟眼前,泗儿的脸逐渐变了。她这会儿已经不是女子,而是一只狰狞怪相的鬼。她是想要吃了他。那种气息,令他作呕,厌恶,恐惧。挣扎中,闻北蓟摸到了泗儿藏在枕下,本来准备伺候赵世的匕首。他抓起来,趁着泗儿挺身压住他的时候,用力刺入,像是凿破了一个血袋子,血奔涌而出。泗儿惊呆了,但她的狂怒跟狂喜还在脑中不退,一时竟无法反应这是个什么情形。她把闻北蓟当作最好拿捏到手的猎物,完全没有任何防备。本来她想要叫,但是体内的曼陀罗起了效用,麻药甚至让她没大感觉到疼,而只是望着鲜血从身体里奔涌,觉着吃惊,讶异。闻北蓟看着那奔涌的血流,他想起自己从解语的衣柜里爬出来的时候,眼前所见的那一幕。是……是,他虽然震惊,但事实上并不很觉着意外。就好像眼前所见的,才是应该发生的事情。从他自王六的头上闻到那难闻的气息,从他目睹王六看解语的眼神开始,他大概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本来是想阻止的。可他的挣扎只是徒劳,不管是他的针失了灵,还是一切注定发生。包括现在的泗儿。血在他眼前流动,闻北蓟的意识逐渐模糊,他只记得自己翻身而起,一把抓住垂落在床边的帐幔。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是血,泗儿已经被吊在了床头。她已经死透了,可笑的是,她脸上的表情居然重新回归了安详,就像是昔日那个娴雅宁静善解人意的泗儿又回来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