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道:“应该还是为了小闻公子。”他说了这句,不由也问杨仪:“仪姑娘,小闻公子的病,是旧症吗?”“我也不确定,怎么?”灵枢道:“我们大人之前因为闻公子总不交代,便叫人去查过他的底细……似乎他是打小就有毛病的。”“是吗?”杨仪本来尽量避免跟俞星臣照面说话,听了这句,不由加快了脚步。偏厅处,闻北宸正跟杨佑维说话,俞星臣在里间翻看一应的档册。看到杨仪从廊下走来,闻北宸有些惊讶,先前他刚来之时,情形混乱,惊鸿一瞥,并不知道杨仪身份。还好杨佑维道:“那就是舍妹。”闻北宸这才确信是个女子,甚是诧异:“原来她就是……”最近赫赫扬扬好大名头之人,原来竟是这样弱不胜衣的女子,而且竟做男装。闻北宸蹙眉,望着杨仪走到跟前。她仅仅向着杨佑维低了低头:“大哥哥。”“仪妹妹,”杨佑维道:“这是闻大公子。”杨仪看向闻北宸,欠身。闻北宸也自回礼。杨仪入内,在左手椅子上落座。俞星臣问道:“先前没得及询问,闻公子几时能醒?”“随时可以,但又或许永远不会。”俞星臣一笑:“或许是他逃不脱这般命运。”杨仪问道:“听闻俞大人查到了闻公子曾有旧疾,不知如何?”“这个……”俞星臣便将闻北蓟胎里有疾,曾被人救治过的事情告诉了杨仪。很长时间,杨仪没有做声。俞星臣看似面沉似水,实则时不时地向着她瞥出一眼。他看到她红的有点儿不正常的唇色,以及稍微有点乱的鬓发。“如何?”他垂了眼皮,问。杨仪道:“你可知道,那个曾救过闻公子的是谁?”俞星臣当然查到了,只听杨仪这样问,便明白她也心里有数:“看样子仪姑娘也听说了此事。不错,那个施展了子午神针救了闻北蓟的,就是济翁先生,仪姑娘的外祖父。”杨仪呵了声。之前她还在疑惑,洛济翁救的那个婴孩如今多大,是否安好。哪里想得到,竟然正是闻北蓟!“你跟我说这些作什么,”杨仪定神,“如果是这样,我越发没有办法了。子午神针的精妙,世上只怕没有人参透,所以,要如今的闻公子是旧病复发的话,自然无人能救。”俞星臣道:“如果说不必救人,只是……叫他苏醒呢?”起初,杨仪没太明白这句的意思:“俞大人莫非是说,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让闻公子醒来?”“对。”杨仪扭开头。俞星臣道:“你的反应是说,你有法子?”杨仪确实有。先前薛放抱住杨仪,被她扎了一下指麻穴。当时杨仪给他解释,突然间想到,自己之前因为知道闻北蓟是头疾,所以只顾要“以头治头”,但又怕伤到哪里,反而弄巧成拙。从指麻穴,她突然想起,指麻穴属于手少阳三焦经,上接手厥阴心包经,此穴道对于昏迷或者脑风者,也有一定作用。而身上其他各处经脉,比如手少阳脉络,足太阳膀胱经等,也都上接脑颅。尤其是足太阳那条经脉,上通神庭穴,脑户,风府等大穴,更跟承光穴,百会穴相交。假如刺激各处穴道,就算不直接针灸其头,也可以起到醒脑通窍的效果,不管如何,这“反客为主”的法子,值得一试。可是俞星臣的话实在叫杨仪心里不舒服,他似乎总是很有办法让她不快。她没有理会俞星臣,走到外间,跟杨佑维商议了几句,杨佑维有些惊讶:“这样可以?”杨仪道:“没有更好的法子,大哥哥试试看吧。”“那……你呢?”杨佑维望着她,“毕竟是你想的法子。”“这个不在乎是谁想的,反正大哥哥的针灸之术高明,自然胜任,绰绰有余。”杨佑维迟疑了会儿:“那……俞巡检答应了?”俞星臣的声音从杨仪身后响起:“就劳烦杨太医了。”闻北宸在旁听着,脸色阴晴不定。杨佑维亲自动手,挽起闻北蓟的衣物,先刺他手少阳脉络上的穴道,关冲穴,指麻穴,阳池穴,乃至于耳门穴,直通脑颅。又往下,从脚底处的束骨穴,足通谷,至阴穴,向上,依次序是昆仑穴,跗阳穴,飞扬穴一直到了膝弯处的合阳,委中。杨佑维下针的时候,杨仪一直在号闻北蓟的脉。闻北蓟的脉还带些弦滑之意,甚至比先前更涩了些,杨仪垂首,想起先前薛放将他一把擭开撞在墙上。当时俞星臣问闻北蓟的脑伤是怎样伤的,似乎指向薛放昨夜进闻府之事,杨仪才说是旧伤复发。但是……闻北蓟体质本差,焉知这连番的碰撞,是不是加重了他的脑风。甚至方才那一次,薛放是挟怒出手,只怕闻北蓟在脑疾之外,也有些许内伤。她心事重重,又想起闻北蓟那句“要你陪着我”,当时杨仪并没细想,只当他是少年之语,可现在……指腹底下的脉突然急跳了两下,杨仪蓦地抬眸,正看见闻北蓟起了变化的脸色。闻北蓟还没有睁眼,先咳嗽了声。杨仪起身想要后退,闻北蓟的手一动,竟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指。少年的手很软,杨仪却受惊似的,忙挣脱,退后一步。闻北蓟毕竟不是当初那个在夏府初见的少年,他让人琢磨不透,让杨仪望而生畏。俞星臣看了看她,上前道:“闻公子。”突然发现一点血渍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俞星臣自袖子里摸出一块手帕,给他轻轻擦拭。闻北蓟的眼珠动了动:“不要问我,我不会说。”他甚至没有睁眼。俞星臣窒了窒。闻北蓟又咳嗽了两声:“抱歉,我不能说,我可以死,只是父亲爱护我一辈子,我不能害他。”俞星臣皱眉,忽然他道:“公子不能害闻大人,那么霜尺呢?”“霜尺,霜……”闻北蓟喃喃:“她怎么样了?”“她的伤有所好转,但要是定罪,以她的身份,只怕一个凌迟是逃不了的。”“凌迟……”闻北蓟慢慢睁开双眼。俞星臣道:“小闻公子,你已经杀了两个无辜女子,是还想再害死第三个么?”闻北蓟的眼珠直着,没有看任何人。顷刻他闭了闭眼睛:“你不用骗我,就算我承认,你会放过霜尺吗。”没等俞星臣回答,他说:“你不会,我知道的。”俞星臣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就算闻北蓟认罪,霜尺也是同谋,再加上她的身份,就算巡检司要放她,顾家那边也势必放不过。但这是他跟闻北蓟交换的唯一筹码。“闻公子,我可以尽力,毕竟……霜尺是被胁迫,而她没有伤及顾衙内。我会替她争取最大生机,至少会保住她的性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