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惊讶:“你会倭人的话?”俞星臣道:“略知一二。”薛放啧了声,说道:“既然这样,那确实是倭寇无异了……呵,之前强攻不得行,他们应该是改变了策略,必定派了不少细作潜伏在临海几州县。天高皇帝远,加上官吏昏聩,恐怕这几年他们在本地苦心经营,势力不小……只不知道他们想要姓王的做什么,竟把他看的那样重。”俞星臣沉思道:“我想,这里的事情,跟海州的食人案子……许是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关联。”他本以为薛放必定会问,可抬头看十七郎,却见薛放依旧神情恍惚,竟一直往前方路上张望,就仿佛那里有什么要人等他似的。俞星臣忍不住问道:“小侯爷在看什么?贼寇总不会在城门口埋伏吧。”薛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但心里乱极了,很不踏实。一阵夜风吹来,腥咸的海风,蒲草的香气,交织而来。可在这之外,竟仿佛还有他所熟悉的那淡淡的薄荷香气。薛放以为这是他思虑太甚而生的错觉。可在这所有之外,又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随风而来!薛放不知道真相如何,但已经忍无可忍,无法按捺。他一抖缰绳:“我先走一步!其他人护着俞巡检在后跟上!”不由分说地交代了这一句,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薛放策马,越来越快,越来越近。血腥气越发清晰。而那种仿佛是“近乡情更怯,不敢见来人”的感觉,也越发明显!他看见前方路上灯光闪烁,看到人影憧憧,看到有人向着自己挥手,大叫:“十七爷!”薛放的目光搜来搜去,终于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那道影子,杨仪!那一刻他简直以为自己是在梦中。杨仪并不知道薛放正旋风般赶来。她忙着查看黎渊身上的伤。起初黎渊不肯。可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终于答应,解了衣衫。就在胸腹之上,极其明显的五个孔洞,除了小指的伤痕略浅,其他几处简直触目惊心,令人怀疑是不是已经贯穿了肌肤,进了肺腑。杨仪只一眼就看出,假如不是那黑衣人及时收手,黎渊的伤,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只怕无法收拾。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只是从搭帕里找寻伤药。可先前为了给小梅止血,那些金创药,止血散,都已经用光了。黎渊望着她发怔的样子,道:“你只看看有没有毒就行了,这种伤死不了人。”杨仪才想起来一句:“你为何会跟着我们?”上次黎渊赌气走了,杨仪以为至少短时间内是见不着他了,哪里想到他竟会悄悄地混在巡检司的队伍中?黎渊还没来得及回答,士兵们听见马蹄声,有眼尖的便认出了薛放。此刻见到薛放,如见亲人,也如见救星,士兵们几乎喜极而泣,统统地围拢上去。小甘也认了出来是薛放,喜出望外:“姑娘你看!是十七爷!”杨仪听到他们叫嚷,这才循声看向大路上。月光之下,只看到一匹马飞驰而至,马上的少年,一双眸子宛若寒星。薛放在马背上,已经把此地的情形看了个大概。他望见杨仪跟一个碍眼的人站在一起,也看见地上的尸首跟伤者。薛放竭力按捺满心的骇然,翻身下地。巡检司的士兵都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十七爷!总算见到您了!我们原先以为您在海州呢!”薛放的双眼盯着前方的杨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是冯旅帅的命令,让我们护送杨侍医到海州的。”“你们没进沁州城?”“小梅副官一直催促赶路,我们是从城外绕过来的,谁知……方才有一个黑衣人拦路,杀了我们几个兄弟,梅副官的手臂也给……””薛放皱眉听着他们回话,眼睛时不时看向杨仪。正欲迈步,又瞥见地上的梅湘生。薛放拂开众人。地上小梅先前疼晕了过去,这会儿却又疼醒了,整个人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他口中喃喃地叫嚷着什么。十七郎略略俯身凑近,却听他迷迷糊糊地说:“杨侍医、快走……”薛放看着他断臂的惨状,双拳紧握。小梅正恍惚中,隐约看见了薛放的眉眼,他如梦如醒,喃喃地:“十七爷……我、我……要将功赎……别、别赶我走……”薛放吁了口气:“笨蛋。”望见旁边的马车,他吩咐:“把人送到里头去。小心些别碰到伤处。”几个士兵搭手,把梅湘生送进了马车里。另外一个重伤的士兵也送了入内,这已经是满了一辆车。在他们忙碌的时候,薛放终于走到杨仪身旁。小甘屈膝叫了声“十七爷”,就退到了一边去了。薛放望着杨仪,慢慢伸手握住她的肩,又细看她的脸上,身上。“受惊了么?”薛放的声音听似平静,压抑焦灼:“没受伤?”杨仪方才见他来到,本想上前。然而看到士兵们把他围住了,他无法脱身,旋即又去查看小梅的伤,这才止步。“没伤着,放心。”杨仪垂首低声。薛放喉头动了动,转头看向旁边的黎渊。虽然是夜晚,黎渊又换了装束,薛放却还是早就认出了他:“你怎么会在?”杨仪解释道:“方才多亏了小黎拼死相救,十七,你不要怪他。”黎渊也没理会他,自顾自慢条斯理地系衣带。看的薛放两只眼睛隐隐有火光。这会儿,俞星臣一行人也追了上来,见状极为震惊。此刻俞星臣已经下车,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现场,目光落在杨仪身上:“你为何在这里?!”杨仪听他只质问的口吻,并不回答。薛放却道:“在这里又怎样,还需要经过你允许吗?”俞星臣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那句问话,其实是担心多过于别的。只是杨仪不喜欢他的语气,薛放更加误会了。俞星臣只得换了一种方式:“发生了什么事?”薛放哼了声:“还用说么?给你乌鸦嘴猜中了,只不过那埋伏的贼寇想必是瞎了眼,把他们当成了咱们……”俞星臣的目光转来转去,他其实还想问问杨仪有没有受伤。可只怕他一出口,味道又不知怎样了。还是灵枢贴心:“杨侍医,你没伤着吧?那些贼寇可是极心狠手辣的。”杨仪的声音平静之下,有些郁郁:“我无事。”俞星臣立刻听了出来,他看向杨仪,犹豫再三,终于道:“罢了,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海州再说吧。”这会儿薛放道:“俞大人,劳烦你还是骑马。”俞星臣同他目光相对,登时了然。其他负伤的士兵还可以支撑,方才杨仪替他们把伤口都做了简单的料理,不至于有大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