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简直无法相信,他回头,望着冒雨赶来的属下们,他的眼波涌动,却蓦地笑了:“坏小子们,总是不听我的话……”此刻,对面巫捣衣跃下地,两个细作扶住流主,看他的伤。颈间的皮已经被撕开,露出了里头的喉管,幸而没有刺穿。下巴处,颌骨已经折裂,不消说皮开肉绽。本来还算体面周正的一张脸,从此也算毁了。那边小梅冲到跟前,震惊:“十七爷!你的手……”薛放的右臂确实已经不能动,淡淡地扬声:“不打紧,大不了陪你。”“十七爷!不行!不行!”小梅自己受伤的时候都没如此,此刻却忍不住红了双眼!此时,城楼上有人大叫了声,两道人影抱在一起,从楼上滚落!薛放无意中扫去,微微震动。其中一人,正是那借给自己长枪的小兵。先前小兵望着薛放用自己的兵器大显神威,本看的目醉神痴。等见倭寇试图冲上来,他便捡了一把刀抵敌。只不过这些倭贼都是训练有素,这小兵如何能够相抗,很快已经被砍伤,胸口血流如注。但他并不肯退却,挡在城门楼旁咬牙死挺。他对面的倭寇正欲下杀招,却听到一声惊呼,回头看时,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尊贵的流主,正如一个无赖贱民般在地上滚过,身形狼狈的令人不忍相看!倭寇大惊失色,正欲转身,冷不防那小兵已经抓住机会,奋力一击!手中的朴刀挥过,倭贼惨叫一声,翻身跌落。小兵丢了刀,大喝了声,纵身跃起。他死死地抱住另一个扑过来的倭寇。那倭寇本要来替同伙报仇,没想到他竟如此无惧,怒骂了声,来不及反抗。两个人从楼上翻滚坠地!倒在地上的士兵,满脸血溅。他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却还是尽力转头,看向手持银枪正自回眸的薛放。那道顶天立地的矫健身影,在他的瞳仁里熠熠生辉,仿佛永远都不会倒下!当然不会!小兵直直地望着那道影子,知道海州必会无恙。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最后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薛放屏住呼吸,看向手中同样已经伤痕累累的长枪。这枪,是还不回去了。那就……让它去该去的地方吧!望着对面流主巫捣衣几人,薛放抬枪点了点流主:“你来。咱们的帐还没算完。”流主吁了口气。他看向巫捣衣,用倭语说了几句话。巫捣衣的脸色有些怆然:“流主大人!”流主挥手,重新横刀。起初他以为薛放安然无恙,而自己身受重伤,故而气势上早灭了许多。如今看清楚薛放竟是重伤!而自己的伤势虽然也严重,但却不比对方更重。他本是地位尊崇之人,对海州又苦心谋划数年,本以为是唾手可得之地,没想到竟在这里吃了大亏。若不把这少年杀了,以后还有什么面目统领众人。流主瞥了眼薛放的右臂,飞快作出了判断。这少年虽也会左手运枪,但惯用右手突然换了左臂,自然多有不便,而且按理说,用枪可不比用刀、用剑,长枪那得是两只手同时挥握的!方才自己吃亏,只不过是因为薛十七投机取巧趁自己不备而已。再加上十七郎失血过多……流主不信,他连这样一个重伤的少年都对付不了!他要赌上一口气。薛放向着他笑了笑,笑意里透着几分讥诮,似乎看穿他心中所想。流主用倭语骂了一句,振刀向前!薛放单手提枪。这把枪不过是寻常的木制,幸而不是那种通体镔铁的构造。但要说起单手运作,确实有些不便。他将枪在地上一击,“啪”地发声。枪身向下弹软,借着这股抵地之力,银枪跃起,而薛放也腾身向前。刀对枪,瞬息数招已过。厮斗中,流主的信心逐渐恢复,他发现了薛放的左手用枪确实极其不便,防守进击都不如双手之时那么流利快速。又或者是因为体力终于不支了,这少年已经不似先前那么蛟龙腾渊似的令人生畏。流主心头狂喜,刀法越发紧逼。薛放以枪抵挡,步步后退。只听嗤嗤数声,十七郎的身上又多了几处伤,血飞溅,落入雨中,薛放脚步踉跄,似乎不能支撑。流主势在必得,却步步谨慎,见这般大好机会,即刻冲入。不料薛放断喝一声,长枪又是一闪。流主扬眉几分得意地笑道:“你还想故技重施,未免太小看……”话音未落,他梗住了,正前进如风的身形突然一顿。流主本来以为薛放依旧要利用长枪的柔弹之性,攻他一个猝不及防。所以早跃身留神。他自以为看穿了一切。不料话音未落,心口一冷,有什么东西没入,又极快地穿心而出。快的就好像是一种错觉,仿佛是一片雪花落在心头,那么冰凉到了一瞬,然后消失。可流主知道,没有那么简单。那也绝不是雪花。但薛放就在他的面前,那支银枪如灵蛇乱颤,不……好像少了点东西。那是枪上的……流主只是不肯相信。耳畔却听见了巫捣衣的惊呼:“流主大人!”流主深吸了一口气,隐隐地觉着哪里疼。或许是下颌,或许是颈间,或许……他垂眸看向身上,却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阵漆黑,就仿佛天上的乌云都在瞬间多了数层,或者……提前天黑了。身形摇晃,脚步踉跄。这不可一世的人,向后轰然倒地!而在他身后不远的地上,是原先激射而出的枪头。枪身上沾着的心头热血,很快雨水冲刷干净。那是薛放,送给那小兵的“礼物”。城门口。原先,因为看出了流主的失利,群寇们怪叫连连,越发疯狂。士兵们几乎已经挡不住了。所以看到海防营的人来,自然喜形于色,觉着松了口气。眼见有人要去开城门,老关的目光变化,终于喝道:“不可!”大家怔住,都看向他:“怎么了?”老关道:“没有人去海防营送信,为何他们竟会在这时侯来到?何况倭贼竟能混入巡检司内部,焉知海防营无恙?此刻我等虽然危殆,却还能支撑,如果对方有异,岂不是放虎而入?”宁振临去之前吩咐过,叫听从薛放的指挥。老关又是薛放的人,城门众人面有犹豫之色,老关见状道:“海防营可有你们认识的人?”众人道:“当然,我们跟海防营庄将军都认得。”老关吩咐:“去城楼上细看,是不是庄将军或者你们相识之人带兵,仔细些!”几个副官齐齐向上,老关带了几个士兵挡在楼梯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