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杨仪对薛放道:“你要留心,别像是吴校尉一样着了道,可我不晓得他到底会用什么法子,所以只凭你自己应对。”薛放笑道:“这个有趣,我知道了,你别担心其他,只要把那胡小姐治好了就行。”“还有……”杨仪望着他的笑脸,摸摸他的右臂:“切记,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千万别动这只胳膊。”薛放让吴校尉的两名亲信进来,拿着杨仪的方子,去药铺子抓药。吴校尉跟胡老先生两人守在杨仪身旁,看她给胡小姐用针。陆神官在旁打量片刻,见杨仪神态专注,一举一动大有章法,不由赞许点头。忽然听薛放道:“怎么,可有什么指教的?”陆神官一笑:“怎么敢当,杨侍医的医术,等闲之人哪里能挑出不妥。她算是医道之中的典范。”“那你呢?”“我?”陆神官仰头,长发飘飘,神态清闲,倒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意:“我……说一句实话,我是也堪称是巫道之中的典范了。”薛放道:“还好。”“哦?”“我以为你要说你是神官之中的典范呢。”陆神官哈哈了两声,回头看向杨仪,忽然对薛放道:“借一步说话?”薛放道:“正好,我也有许多话想跟神官请教。另外……我对你这道场颇感兴趣,不知可否劳烦带我一观?”“我看,星官是对这道场里的密室感兴趣吧。”“那你既然知道,肯不肯坦诚示人?”陆神官望了他半晌:“所谓密室,大多都是地宫之类,地下阴气本重,同我不相宜。”“那什么跟你相宜?”陆神官抬手向着楼上示意。两个人拾级而上,那边杨仪正给胡小姐头上的百会穴针灸过,心动抬头,却见薛放随着陆神官登阶而行。她微微皱眉,想要叫住他,心思转念,却并未出声。胡老先生在旁问道:“眼下还将如何?”杨仪道:“我还要针灸小姐手脚穴道……待会儿他们将药送回,再行熬服。”此刻吴校尉也留意到薛放已经跟着陆神官上楼去了。吴校尉想到下午自己跟神官相处……犹豫着挪步,又想起薛放叮嘱过,叫他寸步不离守着杨仪。正此刻,只听杨仪道:“不必担心,他自有数。”说话间,外头两名属下返回,将杨仪所用的清心养血汤药料带回。杨仪命将炉子搬入堂中,自己打开药包一一查看,确定无碍,当即熬煮。道场二楼。薛放道:“你带我来此作甚?”陆神官道:“请星官查看我的修行‘密室’。”说着抬手,将旁边一扇门打开。这些地方,先前京畿司的侍卫早就查看过,并无异样。薛放疑惑,迈步而入,看向里间。桌上放着孤灯,却见无非是一处寻常厅堂,面前两排紫檀木桌椅,中间一面偌大的落地屏风,画的是仙鹤苍松。他正打量,却听陆神官道:“星官坠入凡尘,被污浊遮了双目,请容我为你行开眼咒?”薛放惊讶地看他:“你用咒都是这么正大光明?谁知道你是开眼咒还是迷眼咒?”陆神官道:“星官若畏惧,那就罢了。”薛放笑:“你用激将法是不是?”“正经法咒,何必激将。”“那你用了咒,我就能看见你的密室了?”“可以。”“要如何用咒?”陆神官凝视他,忽然抬手:“请望着我的掌心。”薛放看向他手掌,却惊奇地发现,他的掌心丝毫掌纹都没有,竟是一片空白。十七郎不信,凝眸再看。陆神官横掌在他的眼前,遮住的瞬间,口中念诵:“戒去燥心,心清头新,善贯一体,着照乾坤。”话音刚落,他撤开手。薛放重看向陆神官。而就在看向他的刹那,原先平平无奇的厅内突然变了样。原先的桌椅等一概不见了踪迹,厅内甚至比先前更空阔数倍。四壁悬着夜明珠,光芒清浅,无数盏莲花宝灯点缀于地,光芒灿灿。而正前方屏风上的仙鹤苍松图,忽然动了起来,几只仙鹤情态各异,有的竟自画中飞出,翩翩然于眼前,极是自在。薛放眨了眨眼,震惊:“这是什么东西?”陆神官道:“这就是你我该见的宝境,而不是凡夫俗子所见的红尘俗地。”薛放望着那只仙鹤从身边经过,想伸手摸摸,忽道:“这是障眼法?”神官道:“之前庄周梦蝶,却不知是庄子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做梦梦见了庄子?真真假假,又岂能知。”“我也只是个俗人,不晓得你们的玄机,”薛放道:“倘若你真有这种通神的境界,挤在甑县这个小地方,岂不委屈,为何竟从钦天监离开?”陆神官道:“我之气同紫薇垣相冲,故而不能离皇上太近。何况我也有皇命在身……倒也不是一年到头都在甑县,这里只是一个落脚之地罢了。”“到底是什么皇命?”“请恕我不能告知。”薛放叹息:“你说的我都快要信了。”“呵呵,星官请。”此刻陆神官引着他绕过屏风,却见面前山石高耸,流水潺潺,旁边松云摇曳,鼓凳石桌,更是一番清幽出尘的境地,哪里还是什么道场那逼仄的二楼?薛放大开眼界:“啧啧,怪不得那些百姓们对你奉若神明,深信不疑。”陆神官请他到泉流旁边的石凳上落座:“星官请坐。”薛放细看面前桌子,旁边流水,他面虽镇定,心中骇然,竟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陆神官道:“星官放心,我绝无相害之意,因为那对我毫无好处不说,反会有损我的修为。”“哦?难道我也有一面免死金牌?”“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岂会插手你的命数,”陆神官叹道:“星宿下界多是为了历劫,七杀将星,也自然是应运而生,凡种劫难,都已前定,我虽不能相害,却早有命定之人。”薛放皱眉:“我怎么听着这不像是好话。”陆神官道:“好不好,也非我所言能准,只是星官多加小心就是了。”薛放问:“那你说什么命定之人,就是害我的人?是哪个,我先去结果了他就是了。”陆神官呵呵大笑,抬手在桌上一挥,凭空多了些杯盘碗盏,他倒了两杯茶:“星官请。”薛放道:“敬谢不敏,我怕是迷魂汤。”“寻常迷魂汤对星官岂会有效,只是下界之时,元神被封在了泥丸宫,”他指了指头顶:“故而蒙昧不记得前尘。”薛放眨了眨眼:“你说起前尘,我想起来,你先前对杨仪说什么‘夙世因缘’,是什么意思?”陆神官沉吟道:“这个嘛……”“是胡诌出来耸人听闻的?”他记得杨仪当时脸色微变,但更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陆神官那一声“可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