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边的夏绮笑,把怀中的婴儿给他看。艾静纶望着那婴儿天真无邪的脸,一下子又跌了回去:“哎哟,好疼!”直到此刻才察觉身上疼痛难当。杨仪在夏绮身后走过来:“知道疼了?”他的手臂上,肩背上有多处擦伤碰伤以及刀痕等,可见当时为了护着徽儿,他是竭尽了全力。艾静纶赶紧又要爬起来:“仪姐姐……你怎么……”杨仪轻轻摁住他道:“只许你偷偷摸摸地出京,不兴我也同去?你好大的胆子,扈远侯叮嘱我,一旦见到你,立刻把你送回去。”艾静纶听她前半句,知道她也是要北境,又惊又喜。听见后面一句,唯恐她是当真,也不顾伤,打躬作揖道:“好姐姐,你千万别送我回去,我好不容易走到一半儿了……我想跟十七哥一起啊!”杨仪道:“你想跟着十七,为何不正大光明同家里说?”艾静纶的神色变化,终于道:“我不愿意说,一来他们不会答应,二来……仪姐姐,总之我不能留在府里了。”杨仪察觉他的语气跟脸色都有点不对:“有什么事么?”艾静纶看看她,又看向旁边的夏绮。“你犹豫什么?难道不知她是什么样儿的人?”夏绮哄着孩子,一边淡淡道:“有什么话你不能跟她说的?就算你谋反,告诉她也是无事的。”艾静纶嗤地笑了,又舔了舔唇。艾夫人是他的姑母,对他又极好,他不能把那些冷血残忍的话如实告诉,只说道:“姑母对十七哥很有偏见,我自知劝不妥的,我、我不想……夹在中间。索性就跑出来,让他们知道……我是心向十七哥的。”杨仪听了个大概,毕竟她知道艾夫人对于薛放的敌意。她一笑道:“你跑出来不要紧,他们可并不觉着你向着十七,还以为是十七撺掇了你呢。不过既然出来了,那就不用想了。”她看看夏绮:“姐姐,我本想同行,但你们身上都有伤,又带着孩子,不宜紧着赶路,但我……”夏绮会意道:“你担心什么?你们先行就是了,这次是注定要在这里停一停,我才心血来潮要来见空林师父的,以后自然是到那正经客栈投宿,断不至于如今日这样,你只管去。”杨仪见她甚是善解人意,松了口气。又看艾静纶。艾静纶看她不打算送回自己,便又眉开眼笑道:“绮姐姐是要到广安州,我陪她到哪里,自然再去跟十七哥和仪姐姐汇合。”出了院子,杨仪去寻胡太医等,不料刚进门,就看到俞星臣也在。彼此正说话。她心头一顿,想也不想就转过身。可刚要走,身后张太医已经看见了她:“永安侯……”假如这时侯她假装没听见走开,倒也成。但杨仪改变了主意。她回身,忽略俞星臣注视的目光。走到跟前,见众人行礼,杨仪若无其事地:“我正想来问问,空林法师等几位的情形如何?”胡太医道:“已经能进些米粥了,唉!真真是惨绝人寰,幸而空林法师他们常常行那个什么佛家的‘断食’修行,这才能熬得过来。要是我……早转世投胎了。”张太医最不爱听他这话:“你不会说话,就把舌头给那会说的人去。”胡太医呵呵了几声,又忙对杨仪道:“对了,我们正在问俞巡检,原来他跟咱们是同路的呢。”“对啊,俞大人被皇上钦点为定北军的监军,统领北境忠勇军,这下可好了,咱们路上又有作伴的了。”张太医也喜形于色,忘了顾忌。杨仪却并无任何喜色,拧眉看向俞星臣。俞星臣道:“永安侯有什么安排?”胡太医突然瞧出点东西来,悄悄地对张太医使了个眼色:“方才一个和尚说肚子疼……去看看。”两个人竟悄悄撤步走了。杨仪垂眸:“我不很懂,为什么俞巡检竟也会往北境去?就算是官职调任,朝廷应该也不缺一个合格的监军吧。”“大概是皇上觉着我可以胜任……毕竟也算是小侯爷的同僚。”俞星臣淡淡地回答:“另外,算起来,我其实是代替端王殿下往北这一趟的。”“哦,这是好事啊……”这话,确实出自于杨仪身后的江公公。原来此刻,杨仪身后有江太监跟小甘,俞星臣身后有灵枢。江太监从方才听张太医说皇上任命俞星臣为监军,便一直在心中思忖。听到这里,不由衷心地说了一句。薛放虽有军中的资历,又是天纵英才,但毕竟是朝廷空降调任,只怕“水土不服”。如果有了个心思缜密周全的“监军”,自然如虎添翼,事半功倍。总比那无大谋无眼界的庸才监军处处辖制人、闹得两下不合等,要强上百倍千倍。江太监在宫内许久,自然深知个中玄机。小甘觉着这公事上的……自己不便多嘴。灵枢听了俞星臣的话,眼中却透出几分忧色。杨仪无语。正这会儿斧头带了豆子跟黄狗从外进来,不住地叫:“小乖慢点儿,别总去欺负豆子!”江太监回头,果真见那黄狗时不时去啃豆子的腿,不过也并不是欺负,只是玩闹罢了。豆子也不理它,只被啃的疼了的时候才作势回头,吓唬一番。“哟,这只狗儿叫‘小乖’?是谁起的名字?”他故意而又确实好奇地问。江太监察觉杨仪跟俞星臣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所以打打圆场。俞星臣道:“是我起的,让公公见笑了。”江太医不由失笑:“俞大人起的,怎么是这么稀奇古怪的名字?有何寓意?”俞星臣瞥向那狗儿,道:“它是黄犬,自古黄犬还有一重寓意,就如青鸟一般,代表着音讯,比如《西厢记》里有一句,‘越越的青鸾信杳,黄犬音乖’,所以才叫它‘小乖’。”江公公大为钦敬:“了不得,怪道皇上跟群臣都称赞大人博学,连一只狗儿的名字都这么有深意,不愧是俞大人你。”杨仪听着俞星臣说什么“青鸾黄犬”,心中却想起了有关于“性海”的解释。正如张太医怀疑的,当时杨仪侃侃而谈,说什么“真如之体性广如海”,确实不是她自己“博学多才”,这句话,曾经是俞星臣提过的,那时候她正也不知含义,听过他的解释,自然牢牢记住在心。此时姜斯也走了来,把外头士兵们调度妥当。对杨仪道:“大人,随时可以启程了。”杨仪问道:“那几个贼首呢?”“永安侯放心,那几个畜生已经先交给了观复县县衙,”姜斯冷哼道:“他们已经不能再兴风作浪了。”他们行刑自然也有一番手段,总之只留下了那几个人的性命,免得以后无法公开处决就罢了。而空悟众人的罪行,判个凌迟是不用说的了。姜斯又道:“那密道里也又搜了两遍……并没有别的发现,寺庙内外方圆三里也都搜过,并无余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