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瞬间,门口那影子已经出去了。杨仪有些恍神,几乎怀疑方才所见是不是真的,又或者是因为自己病中,于如此绝境生出了幻觉?或者,是看错了吧……他……怎么可能在这里。摩天侍打量杨仪的脸色,道:“你的眼睛还是有些发红,热还未退。之前给你服的,是你们常用的小柴胡汤。你觉着如何?”杨仪垂眸,这摩天侍虽不习中原医术,倒是并没有选错药。她这场急病,本就是过于劳累,忧思成疾,又被胥烈那一场纠缠惊恼,弄的寒邪内侵,以至于身上寒热交替,目眩心悸。用小柴胡汤却正合适。杨仪道:“请再在其中加些杏仁、跟苏叶……用以止咳。另外……还有丹栀逍遥丸。”摩天侍忙记下,出门叫了一个小二来,让去另外取药。杨仪又问他:“胥烈呢?还有决明……他把决明弄到哪里去了?”摩天侍目光闪烁,道:“少主另外有要事,带了那少年出门了。”杨仪警觉道:“他又想利用决明做什么?”摩天侍转开头:“我不知道……我不能说。”杨仪一急,又咳嗽起来,摩天侍看她这样,便道:“你的身体很不好,不应该再操劳了。”“你说这话是何意,”杨仪转头,冷然一笑:“竟好像会在意我的死活,要不是你们……我何至于如此?”摩天侍转头,沉默。杨仪嗽了会儿,震得心肺隐隐作痛。摩天侍见她手捂着胸口,想了想,从自己腰间的布囊之中翻找了片刻,竟找出一个有点小瓷瓶,打开之后,递给杨仪:“你闻一闻。”杨仪疑惑地看他:“什么?”摩天侍道:“这是香蒲桃蒸出来的油,我们叫做丁子香,它的香气可以减缓疼痛。”“丁子香……这是南药,你们也用?”摩天侍道:“当然。”杨仪还没靠近那瓷瓶,便闻到一股独特奇异的香味,竟是前所未有过,她在太医院的时候见过南药,都是从南洲岛国上进贡来的,其中也有少量丁子香。此刻闻着,她琢磨道:“这里好像还有别的东西。”摩天侍的眼中透出赞许之色,道:“是,我还加了点紫灵香草。”“那是什么?”杨仪闻所未闻。摩天侍道:“是东洲那里进贡来的香料,是一种紫色的小花,据说闻之可以助眠,也能镇痛。”他把药瓶拿过来,稍微倒了一点出来,顿时,浓郁的香味在室内弥漫开来。杨仪点头道:“真是‘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摩天侍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杨仪道:“就是说,学无止境的意思。”摩天侍似懂非懂,低笑了声,道:“你们大周的人,说话总是这么斯文一套。”杨仪看着手中的瓷瓶,又瞧了眼摩天侍腰间的布囊:“我也曾有个搭帕,能装很多东西,你这里装着的,都有什么?”摩天侍沉默了会儿:“能救人的,能杀人的。”他仿佛什么也没说,又如同什么都明说了。杨仪不再追问,而只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决明到底被带去哪儿了,你一定知道,你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好么?至少让我放心。”摩天侍犹豫了会儿,终于道:“少主带他进山了。”“进山?”杨仪一惊:“做什么?”摩天侍低头:“这个我真不能说。”杨仪目光闪烁:“那好吧,多谢你告诉我这个……另外,我还想询问一件事。”摩天侍看向她。杨仪深深地吸了吸瓶中的香气,以压制心头的轻颤:“俞监军人呢?”“你不会想知道的。”“我想。”摩天侍沉默片刻:“据我所知,他已经被带去了祖王城。”杨仪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到了北原?”此刻,再昂贵难得的香也抚慰不了她的肺腑了。杨仪匆匆地把那瓷瓶递给摩天侍,转过身,用力地捂着嘴,不让自己咳的过于厉害。但心头却一阵阵地抽痛起来。摩天侍望着她颤抖的肩,终于道:“你不用过于担心,少主的意思是,想让那人为我们所用,所以暂时应该不至于要伤害他的性命。”“是吗?”杨仪艰难地吐了这两个字。虽然胥烈没有告诉她俞星臣在祖王城,但关于这话,却是跟她提起过。所以杨仪并不乐观,因为她知道俞星臣绝不会轻易低头。那么,落入贼人手中的他,会怎样?她简直不敢想。他从小锦衣玉食,大家出身,端方君子,极少染尘的,如今到了那种地方……“多谢你告诉我这些。”她低低地说了这句,转过身,竟似心力交瘁。摩天侍看了她一会儿,默默地把手中的药瓶盖了起来。他转身出门,想去看看药如何了。不料才走一步,突然感觉不对。胥烈虽然带人离开,但这里也留着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个摩天死士。之前经过望凤河一战,五个摩天死士之中有两人重伤,所以王城那边又换了三个人来接替,就是留守在这里的震四跟艮六,以及给杨仪看诊的兑三。摩天死士的名称,是从八卦上来的,按照乾,坤,震,巽,坎,离,艮,兑来排列。每一个字都代表着不同的专攻之术,比如乾擅长调度,坤多是断后,震是出击,巽是暗杀……而留守在此处的这摩天侍,则是兑,攻医药。后面的数字,则是代表着第几任。每一个新的数字出现,就意味着前面那个人已经死了。按理说,三个摩天,还有几个侍从,要照看一个病弱中的女子,应该是绰绰有余。但显然并不是这么简单,事情出了意外。兑三没找到艮六跟震四,却隐约听见一声含糊不清的惨呼。他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胥烈临去之前的交代,猛地出现在他脑海中,兑三蓦地转身,掠向内室。他猛然将杨仪抓起来,手底一把利刃横在了她的颈间。先前杨仪所嗅的紫灵香草,确实有强大的助眠之效,原本兑三是想让她好生歇息的。如今杨仪刚刚有些困倦,才闭上眼睛,便给人抓住。脑中还有些昏沉,竟不知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反抗。兑三望着她如同蝶翼般垂落的长睫,他手中的人看着如此脆弱,雪捏成的一般,好似他稍微用力点儿,就会捏碎。他的手本来可以划下去,那就一了百了,但……一瞬间的犹豫,门口有个声音道:“你最好别……轻举妄动。”兑三沉声道:“你不是震四。”而杨仪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恍惚又清醒了几分。她眨了眨眼,想要把他看的更清楚些。“是……”杨仪喃喃:“真的是你吗……”门口的人听见这句,不由向前走了一步。兑三喝道:“别过来,不然我就……”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