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薛放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就好像看见一个鬼在面前:“嬷嬷……”隋子云以为他会是惊喜的表情,没想到竟仿佛只有无尽而强烈的“惊”,或者说是“惊异”。“怎么,不欢迎我来?”隋子云带着三分笑道。穆不弃也补充说道:“我先前跟你说的那个接手丹崖启云的稳妥之人便是他。”“嬷嬷……”薛放又喃喃了声,不错眼地看着隋子云,在他面上、身上急切地逡巡:“真的、是你?”隋子云脸上的笑慢慢收敛了,他道:“怎么了,不认得我了?还是太过于意外?戚峰都来了,我自然……”话音未落,薛放已经挣扎着要上前。杨仪想去扶他,穆不弃跟隋子云却先她一步过去。薛放抓住隋子云的手臂。隋子云道:“小心些,你全身都是伤……按理说不能下地,小心,这手也不能用力。”薛放置若罔闻,看看他又看看韩青:“这都是、真的?怎么、怎么可能……”杨仪缓缓退后了两步,扶着廊柱,咳嗽了几声。就在这时俞星臣到了,他望着跟隋子云穆不弃站在一起的薛放,又看看杨仪。终于他慢慢地走到杨仪身旁,低声问道:“没事么?”这会儿薛放听见动静,跟着转过头来。当看见俞星臣的那一刻,薛放的双眸中闪出骇然之色,他看看俞星臣,又看向杨仪。他们两个站在一块儿。薛放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忽然头疼难过起来:“不、不对……”他闭了闭双眼又睁开,似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不、不是的……”穆不弃皱眉道:“你怎么了?不是什么?”薛放的目光有些慌乱,但最终还是看向了杨仪,他道:“她不是、不是……不!”他捂着头,手不停地乱揉,杨仪叫道:“不可!”隋子云见势不妙,手起,在他后颈上一挥,将他击昏。杨仪给薛放重又诊了脉,倒也没有什么大不妥,但此时他的气血亏耗,又加上伤势过重,兴许是有些……心神溃乱,神不守舍。于是又开了一副茯苓补心汤,叫人去熬。忙完之后来到外间,正隋子云在问俞星臣:“俞监军莫要怪罪,我只是随口一问。”俞星臣唇角一牵,并没答话。杨仪因为心系薛放的情形,并未在意。倒是穆不弃多问了一句:“我就不懂了,你好端端地,怎么会问俞监军有没有当过侍郎?他是什么官职,你难道会不清楚?”杨仪听见“侍郎”二字,蓦地转身。俞星臣之所以不答,便是不欲她听见,没想到到底听到了。隋子云的目光在俞星臣跟杨仪之间转了转,欲言又止。杨仪却拦住他,询问:“子云兄,你方才问什么了?”隋子云张了张口,终于道:“我先前守着十七的时候,听他说了两句糊涂不真的话。因不懂,所以才多问了一句。”“十七……说了什么?”不知为何,杨仪遍体生寒,有一种很可怕的预感。隋子云正要说。俞星臣道:“是病糊涂了的话,倒是不用提了。”杨仪咽了口唾液,道:“我想听。”隋子云皱皱眉,以他的聪明谨慎,竟然猜不透这其中有什么玄机。但此时骑虎难下,隋子云便道:“他当时忽然冒出了一句……似乎是说什么‘她不是俞侍郎的夫人’,之类的话。也许是我听错了。”穆不弃道:“当然是你听错了。这里哪里有什么俞侍郎,而且俞监军也没有娶亲。”说话间,穆不弃却又发现,杨仪的脸色更加不妥了。他的眼神一变,掠向隋子云,又看向俞星臣,几乎就想问他们自己“没说错”吧。隋子云走到杨仪身旁:“你可还好?”杨仪只是垂着头,竟不知听见他说话没有。隋子云不由地扶住她的手肘:“你怎么了?是我说错了?还是……那句话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意思?”他突然间想起薛放之前见到自己跟韩青的时候,那种愕然的表情,起初隋子云只当薛放是过于“意外跟惊喜”,但现在回想,确实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一点儿“喜”。这大不合常理!还是俞星臣定了定神,道:“如今北原的使者才进城,待会儿倒要见一见。不如且……”隋子云何等精明,旋即一笑,淡淡道:“从之,你要有什么为难,只管说出来无妨,你该知道,这里都是你能信得过的人,随你所愿而已。只是……十七他现在多半是因为伤重,弄得糊里糊涂的,行事颠倒,等他伤好了自然就无碍了。”杨仪感激他的体贴跟善解人意,道:“多谢子云兄,我知道。我也无事,放心罢了。”隋子云跟穆不弃先行退出,俞星臣正要跟着出门。杨仪叫住了他。俞星臣止步,杨仪问道:“你、你早知道了吗?”“也不算很早,先前、来见他的时候,隐约也听了这么一声。可不知如何。”俞星臣如实回答。杨仪仰头,闭了闭双眼。想到方才薛放对自己“敬而远之”似的态度,她的心头一阵冰河奔涌。“你觉着,他知道了吗?”杨仪轻声地问。俞星臣垂眸,思忖了半晌,说道:“我看、倒也未必。”“你不用藏着掖着,有什么话直接告诉我就是了。”杨仪淡淡地,“我现在……现在不知怎样,你能给我指点迷津倒也好。”俞星臣吁了口气:“当初我是在大病一场的时候,电光火石地见到了那许多的真真假假,所以我想……倘若他也是跟我一样,不是不可能的。”杨仪抬手在额头上轻轻地拢了拢:“这么说他有可能都知道了。”俞星臣道:“一半的可能。”“还有另一半?”“他的情形究竟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俞星臣盯着杨仪,沉默了片刻:“你在想什么。”杨仪长叹:“我在想,也许‘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俞星臣的眸子睁大:“什么?”杨仪道:“没什么。我不是说你,是说自己。”俞星臣皱眉道:“我只是不懂你的意思。你难道指的是他吗?”杨仪不答。俞星臣上前一步,道:“你是觉着,他跟我一样都知道了,知道你曾……所以就、对你……”他在斟酌用词,而杨仪竟没法儿听见他再多说一句。“别说了,”她笑了笑:“不要紧,横竖……只要他无事,我怎么都行。”“杨仪……”俞星臣上前一步。杨仪摆手:“你去吧,正事要紧,别为了这些……耽误了正经大事。”俞星臣止步,他凝视着杨仪,半晌道:“不要再说什么‘只要他无事你怎么都行’的话,你必须安然无事,不管他会怎样!”杨仪猛地看向他,似乎不满他这句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