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薛放心里有数,此刻他的情形,只怕做不到如初十四一样迅速出洞,只能奋力跃起,想抓住垂落的那根绳索。可就在薛放跃身的刹那,他突然感觉身体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走,才刚离地,便身不由己地跌落下来。体内仿佛有一股火烧,又如同流动的岩浆在四处奔涌,那非人的灼杀剧痛让他在瞬间几乎失去意识。而与此同时,头顶一块大石直坠而下,竟不偏不倚,冲着薛放的方向砸来。薛放只听见初十四大叫了声,下一刻,那石头猛然炸开!却是一名摩天侍及时出手,弩箭射裂了石头,大石化作碎石散落。这会儿上面的人看出了不妥,初十四放下豆子,忙要下来,李校尉却已经抢先一步,四名摩天侍面面相觑,偏偏这时一阵剧烈地动,李校尉站立不稳,差点直接掉下去,摩天侍将他拽回来,初十四已经闪身跃落。但他还没来得及探底,岩洞入口已经有些变形了,初十四找不到落足之处,自己也摇摇欲坠,仓皇地叫道:“十七!快呀!”就在初十四有些绝望的时候,底下薛放吼了声,猛然跃起,竟抓住了那摇晃的绳索。可此刻李校尉众人以为薛放上不来,已经把绳子扔到了旁边儿,初十四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把绳索滑落的势头阻了阻。两名摩天侍及时接手,在绳索坠入岩洞前重新抓住。众人齐心协力,拼命向外递绳索。就在初十四抓住决明,李校尉拉住薛放的时候,轰然声响,脚下晃动,李校尉道:“这洞要塌了!”当下大家急忙后退,而就在退出数丈开外之时,原本洞口的方向哗啦啦一声响动,上面的雪,石块坠入其中,并一些树木也纷纷倒下,刹那间,竟有天崩地裂,地动山摇的架势。初十四无法形容心中的骇然,回头看向薛放,却见他的鼻子,嘴角都渗出了血迹。“十七你……”初十四失声。薛放却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如何。身体中的烈焰正自无情地焚烧着他,让他觉着自己快要魂飞魄散。薛放高热了数日,才逐渐恢复。昏迷中,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到了跟北原大军的最后决战。那场景无比清晰。薛放下马,从后慢慢地走向杨仪。杨仪正在给俞星臣处理胸前的箭伤。当看见他时,她扑到他的怀中。然后……他按照她的吩咐,乖乖地在旁边等候。嘴里含着杨仪给的药,薛放试着用力嚼着咽下。之前杨仪给他随身带的最后一颗药丸,他在从夏州赶来的路上吃了。杨仪给他带的,未必是什么了不得的灵丹妙药,但对他而言,却俨然就是。他吃着那些味道很奇怪的药丸儿,一边看杨仪给俞星臣缝合伤口。她的神色专注,心无旁骛,他在旁看的目不转睛……也许,是真的已经、眼珠都不能转动。他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坐在原地,好似已经僵了。但与此同时,薛放又仿佛浑身轻松,甚至是前所未有的松快。一阵风来,他突然腾空而起,竟是轻而易举地到了很高的地方,他俯视着整个战场。那么多的人,那样广阔的看不到边际的战场,他居然每个角落都看的很清晰。他自己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直到他看见,杨仪扶着一个人,正焦急地唤他:“十七……”薛放愕然,自己不是在这里么?她为什么……心里像是意识到什么,薛放定睛看去,却见被杨仪扶住的那人,冰雪覆盖两鬓,连眉端都挂着霜雪,熟悉的眉眼,那……那不是自己吗?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那个“自己”,随着杨仪的动作,犹如一截断了的木桩般,向着她倾身倒下。他听见杨仪的呜咽:“不……不!十七!”“不!”薛放心头巨震,猛然一挣。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薛放几乎又有点混淆,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是什么时候。幸而初十四就在旁边。薛放这才想起来,之前他们的长生南山之行。他猛然抬手,看向自己曾抓过那只人参的手掌,却意外的发现,手上的伤口仿佛愈合了不少。“我昏迷了多久?”薛放不由惊心。初十四道:“加上今日,四天了。”薛放愕然:“四天吗?”他重又看看手掌,难道自己先前记错了,伤处原本就是这样?“有杨仪的消息没有?”他无心多想别的。初十四犹豫了会儿,说道:“有。他们到了澶州的时候,已经同俞监军分别。”“分开了?”薛放定定地望着他:“怎么说。”初十四道:“说是要去找那个什么世外高人,一个道士,小公爷随行陪着。”薛放拧眉:“颠道士……”他喃喃了几声,问:“决明呢?”决明就在门外,正蹲在地上,望着面前的豆子,时不时伸手抚摸它的肚子。豆子从长生南山回来后,就显得有些焦躁似的,四处走动。李校尉倒是心细,命人专门照看着豆子。不过决明不知怎样,竟对豆子格外上心起来。等决明被叫来后,薛放问道:“那日你在山上对我说的是何意?”决明的眼珠转动,仿佛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薛放等了一会儿,便改口道:“如今那花儿没了,杨仪……会怎样?”决明起初不答,但大概是受不了这屋内紧张的气氛,他小心地摇了摇头。初十四心头一紧,忙问:“这是何意?”他担心决明被吓到,便温声道:“决明,你说实话……说你知道的就行了。”决明的嘴唇抖了抖,终于道:“不、不知道。”初十四愕然:“不知?”决明深深低头,嗫嚅道:“姐姐、姐姐离开……太远,我、我看不到。”初十四屏息,连薛放也呆怔。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一种情形。不过想来也是,决明虽有过人之能,但似乎他所“未卜先知”的种种,多半是他亲自过目、或者是听闻的。如今杨仪早已经离开北境,相隔千里,如果决明还能“算到”或者“看到”她如何,那他简直不是“人”,而是不折不扣的“神”了。但对初十四而言,这总比之前决明的那句“会死”强太多。就在这时,外头脚步声响,原来是李校尉兴冲冲而来。李校尉进内,手中拿着一封信笺模样的,道:“薛督军,是定北城里送来的急信,说是昨儿就到了,只是您不在,故而才命人转送过来。”薛放本以为是普通公函,不以为意。李校尉却又舒眉展眼地说道:“据说是永安侯命人送去,专门给薛督军的。”薛放立刻道:“拿来!”初十四接过来,递给薛放,他急忙将信拆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