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听得双目圆睁,道:“真真是想不到,原来那豹子也通人性,竟然如此的知恩图报。”薛放道:“回太后,有时候这兽类,比人还通人性呢。”太后哈哈笑了起来,又看了眼皇帝,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起驾,端王随行。在太后等离开后,皇帝望着薛放道:“薛十七,你刚才说兽类比人通人性,怎么,你遇到了哪些不通人性的人?”薛放道:“回皇上,这自然多的是,天下之大,有那仁慈忠义之人,也有残忍狡狯之人。皇上自然知道。”“哼,朕还以为你意有所指呢。”皇帝念了这句,又道:“此番北境大胜,你功劳不小,朕革了你的职,是不是觉着委屈?”薛放面不改色,淡淡道:“君君臣臣,皇上如何下旨,臣便如何照做,理所应当的罢了。何况,臣也不是想名垂青史或者权倾朝野,只做自己该做的事而已,如今北境安定,臣该做的也都做足了。并没什么可说的。”皇帝扬眉,一笑:“哦,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有一件,”薛放抬头看向皇帝,面色凝重道:“臣想见杨仪。”皇帝又哼了声:“假如今儿朕不许你见呢?你是不是把这天都要捅破一个窟窿出来?”薛放道:“假如她好端端地,臣不见也可以。但如果她……”他的喉头动了动:“我想皇上没有必要不让我见她。”皇帝的目光闪烁不定,顷刻道:“薛十七,朕不瞒你,杨仪的情形,在你想象之外,纵然你见了她,又能怎样?只怕反而叫她难堪……你大概也听说了吧,她不想见你。”薛放抿住唇。半晌他开口说道:“皇上也该明白她的性子,总是一门心思为人着想,怕人为难怕人受苦,但独独地不管她自己如何,这也是医者仁心。如今我不是病人,不需要她处处给我安排。相反,她才是病了的那个!她的主张如何能听?皇上圣明,自然知道该怎么裁夺,也知道怎样才是真正的对她好!”这一番话很出皇帝的意外。他仔细端详薛放:“你当真想见她。”“是!”皇帝沉吟片刻:“那朕便许你去见,只是……怕你后悔。”薛放被魏明亲自带着,往偏殿而去。魏公公的脚步声很轻,并且也向薛放做了个手势。偏殿门前,正林琅走了出来。林院首神不守舍,正琢磨杨仪的情形,竟然没注意到魏明跟薛放。直到两人快到跟前,林琅才惊觉,他看着薛放,愕然道:“这……小侯爷什么时……”魏明向他“嘘”了声。林院首惊魂未定,忙先行退了。门前两名侍卫躬身行礼。魏明带了薛放进内,向前过了一重殿,止步。薛放闻到浓烈的苦药之气,隐约听见说话的声音。他的心狂跳,几乎按捺不住要冲上去。是江太监的声音,在跟杨仪说什么晒太阳的事。他仔细地捕捉杨仪的声音,总算听见她轻声答应。只要她能出声,只要他能听见她的声音,他就莫名地先高兴起来。薛放刚要向前,却给魏明拦住。他不晓得魏公公为何一脸严肃,却只得硬生生站住。然后他看见那边儿,江太监抱着一个人走出来,那是杨仪。薛放睁大双眼看着,又看向江公公。他不明白,江太监不许自己靠前,想必是不想让杨仪看见他们。可却硬生生站在这里也不躲开,那杨仪一抬头岂不是就见着了吗?他只能按捺心中疑惑,依旧仔细瞧着,见江太监把杨仪放在藤椅上,然后转到杨仪的腿边儿,又给她仔细地把双腿放平。薛放看到这里,心头一震。他看出了蹊跷。杨仪的双腿……如果是正常人,就算被人服侍整理,那自己也总会动一动,但是杨仪的腿,纹丝不动,好像是完全任由江公公“摆放”的物件。薛放看直了眼,忍不住往前一步。这次魏明没有拦着他。而此刻,杨仪正仰头感觉太阳洒落,江公公则转身向外。猝不及防,江太监看见薛放,吃了一惊。他失声。杨仪立刻听见了,她循声转头,问是何事。江太监盯着薛放,脸上露出了悲喜莫名的表情,他仓促地回答说是不小心碰到了手。薛放自始至终都看着杨仪。他看见她转头,看见她“仿佛”在看着江公公,但自己就在江太监身前,按理说她一定会看见自己,但她的目光就仿佛是飘荡在空中的柳絮,漫无目的,却绝不会落在他的身上。此时,薛放明白了皇帝的那两句“反而叫她难堪”“你会后悔”是何意。薛放愣愣地盯了杨仪一会儿,终于他转身,快步向外冲去!江太监张口想叫住他,却又忍住。魏明暗暗叹息。杨仪隐约听见脚步声很快远去,她愣了愣,想问问江公公有什么事。转念一想,何必多事呢。她回过身,靠在藤椅上,微微地闭上了双眼。四月的阳光,不算很烈。杨仪晒了会儿,半是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朦胧中醒来,感觉有个人抱起了自己。她以为是江太监,但……却又跟江公公不太一样。杨仪怔忪了会儿,问道:“是谁?”耳畔是林琅的声音响起:“永安侯莫惊,是……我的一名药侍。江公公不在,就叫他暂且代劳。”杨仪松了口气,道:“多谢。劳烦了。”又想,原来自己睡了颇久。那“药侍”却并没有出声。林琅笑道:“永安侯不必多礼,他天生不能开口说话。皇上因要保密,所以特意叫他来的,倒是比其他人更稳妥。”杨仪愕然,不由地问:“天生的不能说话?是喉症还是……林院首可给看过了?”林琅道:“看看,你又操心。”杨仪收住。林琅又道:“我已经想到了艾炙的一套路法,你若有精神,不如跟我参详参详。”杨仪闻道一股艾蒿的气息,不过在这浓烈的艾绒之气下,另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味,有点熟悉,又让人觉着仿佛安心。她来不及多想,便又同林琅研究如何行艾炙的法子去了。两人所钻研的艾炙法子,是依照古书《阴阳十一脉炙经》而来,从足巨阳脉,少阳脉等几处阳脉,然后是手太阳脉少阳脉几处,再到足少阴脉等阴脉,浑身重要经脉通行循环,可调经益气,且又有升阳补元的功效。林院首心中抱着个很大的期望,毕竟这艾炙是会有一定痛感的,他想……如果运气好,在给杨仪腿上用艾炙的时候,她一定会有反应,只要有所反应,哪怕是疼,那就是好的征兆。点燃了艾绒,在给她的上身阳脉艾灸的时候,杨仪的反应还是正常,时不时会觉着刺痛难耐感,有些难以忍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