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陈女医亲手给孩子清理了身体,又用襁褓将其包裹好。刚出生的婴孩,像浑身脱了皮的猴子,又红又皱,连眉毛都还没长出来。颜青棠撑着虚弱的身体看了看,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生下的孩子。“怎么这么丑?”明明她和纪景行长得都不丑啊。见她表情震惊,陈女医失笑:“刚生下的婴孩都是如此,生下来的时候越红,红色褪去了越白,以后定是个白的。”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声,是莫姑姑的声音,夹杂着几个婢女的惊诧声。“您现在可不能进去,这满身的血,先去沐浴洗漱,更了衣再进去。”“是大人回来了?”素云忙去门边看了看,回来后表情怪异道:“是大人,莫姑姑说大人太脏,不能进来。”“怎么太脏?”颜青棠错愕。“大人穿着铠甲,浑身都是血,踩了一地的血脚印……”丫鬟们都是女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还是莫姑姑和雪竹几个镇定,忙把人拉走去沐浴了。“外面怎么样了?”这些素云可不知道,不过大人既然回来了,外面应该没事了……吧?很快,纪景行便披着刚洗过的头发,身上还带着水汽走了进来。“棠棠……”“我没事。”她半靠在那里,神色温柔,“外面应该没事了吧?”“没事了,援兵到了。”他嘴里说着,眼睛却在她身上巡睃着,想伸手去摸她,却又不敢下手的样子,仿佛她是一个易碎品。“既然没事了那就好,你看看孩子。”经由她的提醒,他才发现她身边还躺着个小东西。像个小老头似的,被裹在襁褓里,一双眼睛紧紧闭着,脸上的皮子又红又薄,感觉碰一下就会破。果然,他也露出嫌弃之色。“这是……咱们的孩子?”颜青棠笑了起来:“陈女医说,长两天就白了。”下一刻,她被人紧紧抱住。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她却能感受到他的恐惧。“我之前在外面听你……”其实她一声没吭,只有痛到极致才呜咽的几声,相反素云和鸳鸯两个丫鬟的话最多,一直哭个没完。可只通过这些,他便能猜想她当时的情况,真是拼尽了全力才没贸然闯进来。感觉有热流打湿了她的颈窝,本来还想嘲笑他一下的,她不禁也住了声。她其实知道他后面一直守在窗外。“好了,我没事。当时确实很疼,但生完就不疼了。”她安抚道,轻拍着他的肩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平静,抬起头来。哪还能看出什么异常,只是眼睛有些红。“你不用管外面?”怕他不自在,她岔开话题道。纪景行这才想起,他见黑甲军来后,就转头回来了,根本没管外面的事情。“我还要出去一趟……”“你放心去,我没事。本来打算睡一会儿的,陈女医让我吃些东西再睡,你不要担心我跟孩子……”正说着,院中又响起一阵嘈杂声。须臾,两道沉重但又极具规律的步伐在门外响起。对方的步子很重,似乎扛着什么重物。行到门前,步子停了下来。只听得一阵铠甲鳞片撞击声,地板咚的一声响,有人在门外跪了下。“黑甲军左卫指挥使尉迟都,参见殿下。属下等救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门外,几个丫鬟愣愣地看着单膝跪在那、仿若一尊庞然大物的黑甲将领,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门里,颜青棠侧头看向纪景行。纪景行回看她。“殿下?”“棠棠,你听我解释……”颜青棠深吸一口气,揉了揉额角。“你快别解释了,快去忙吧。我实在是累了,要先睡一会儿。”说着,她滑入被子中,躺了下来。“那我先去忙?”他站在那,见她确实没有生气的样子,才犹犹豫豫出去了。屋里的动静,传入尉迟都的耳里,简直兜鍪都要惊掉了。因此之后见太子殿下从屋里出来,一改平日的雍容矜贵,反而迟迟疑疑心事重重,他反倒不诧异了,只是一脸怪异。一直到两人走出去后,纪景行才恢复一贯镇定从容。“外面如何?”“司马长庚畏罪自杀了,属下已命人带队前往布政使司平叛。”“死了?”纪景行蹙起眉,“倒是便宜了他!”布政使司大街闹成这样,住在附近的其他官员又怎可能不知。只是有人还知晓让下人趁乱出来打听情况,还有人即使明白了什么,也龟缩在府里,权当不知。郭南山心急如焚,眼见这些兵卒还挡着不让,他怒从心起,凭着一介苍老之躯往面前挡着的刀尖撞了过去。幸亏颜瀚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郭大人,你这是要作甚?”“苍天无眼,奸臣当道,天日昭昭,这伙人竟要谋害太子,我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梁!陛下,老臣无用啊……”郭南山这副模样,惹得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官员俱是老泪横流,一边去扶他劝他,一边怒斥还挡着不让的兵卒。“快让开!”“你们这是助纣为虐!”眼见闹成这样,把守的兵卒依旧抿着嘴低着头挡在那里,颜瀚海心中也是焦虑至极,他正要开口让众人去堵布政使司衙门,逼着卞青出来。就见不远处街上,匆匆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可不正是一身朱红色官袍的卞青。“你们都在做什么?还不速速撤去路障,给诸位大人放行?”“这到底是在干什么?谁让你们设障阻拦诸位大人的?到底是谁下的命令,谁竟敢下这种命令……”斥完,他忙又面向众人解释道:“我也是才收到消息,那些蠢头兵丁竟然连我都敢拦,实在是荒唐至极!”面对这一番唱念做打,其他人面上都是惊疑不定之色,郭南山和颜瀚海却对了个眼色。这是在做什么?猫哭耗子假慈悲,还是另有目的,想把众人骗走?二人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很快答案就给到了面前。众人感到地面传来阵阵地动,四周本就寂静,显得这地动格外明显。俄顷,一个看不见尽头的方阵踏步而来。夜色正浓,全凭着众人手中的火把和灯笼照亮。乍一看去,这些全副甲胄的人似乎从黑雾中而来。他们穿着黑甲,步履一致,前排是盾手,后排是矛手,两侧则是刀手……极致的黑衬着森冷的白,刀枪剑戟之间,一股肃杀之气迎面扑来。“停!”话语还在空中盘旋,这些兵卒已经令行禁止,在一个重跺步后,停下步伐。一个黑甲将领策马走上前来。几乎是瞬时,众人脑中便冒出一个名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