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一前一后跑下了楼梯,到了方啸他们班门口,却只看到刘杨站在那,皱着眉和一个同学在说什么。我直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走到他旁边问:ldquo怎么了?猴子呢?rdquo他眉头蹙得更紧:ldquo没见他,他们班同学都说他被判了犯规。rdquoldquo啊?怎么可能?!rdquoldquo跑了第二,然后被判了抢跑犯规。rdquoldquo他人呢?现在在哪?rdquo边岩问。一旁的同学说:ldquo他和我们一起坐大巴回来了,在教室坐了一会儿,后来不知道去哪了。rdquo被判犯规?这四个字让我觉得无比陌生。校运会的时候,发令枪一响,有人抢跑,裁判老师就会把所有人赶小鸡一样赶回去:ldquo抢跑了抢跑了,重来一次,这次都不准抢跑啊。rdquo那市运会呢?我有些不敢去想后果。我们仨相互看看,同样的不知所措,都瞬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ldquo你们说他会去哪?rdquo沉默一会儿,我忍不住问。他俩摇摇头。校内还是校外,谁都不知道,想出去找都没点头绪。ldquo不然先在学校里面找找?可能会在后山。rdquoldquo行,先去看看吧。rdquo我们仨一齐往外跑。刚跑下两层楼梯,看见方啸从下面往楼上走,抬起头看向我们,看不出什么表情:ldquo要去吃饭吗?rdquo我们仨顿住脚步,都看着他,一时谁都没说话。方啸移开目光,转过身:ldquo走吧,去吃饭。rdquo我们仨分开走在他两边,走了几步,边岩犹犹豫豫地开口:ldquo猴子helliphelliprdquo方啸叹口气,过几秒才低声说:ldquo我被判犯规了。rdquo我不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拍拍他肩膀。ldquo到底怎么回事?rdquo刘杨问。方啸摇摇头,不说话了。他平时总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这会儿微驼着背,低垂着头,整个人被低气压笼罩,看起来竟有些可怜的感觉。到了食堂,吃饭吃到一半,他突然把筷子一放:ldquo我不想回教室了自习了。rdquo我抬头看着他说:ldquo不然出去走走吧,我陪你去,我也不想自习了。rdquoldquo我也去。rdquo边岩说。刘杨也抬起头:ldquo我们都去吧。rdquo方啸偏过头,嗤笑一下:ldquo你们别搞得我像要自杀似的行吗?我就是出去溜达溜达,你们乖乖吃完饭回教室,我先走了。rdquo他说完,起身走了出去。我们仨对视一眼,都把筷子搁下,起身跟在他身后。方啸一直走在前面,他知道我们几个在后面跟着,但始终都没回头看我们一眼。走到校门口,他终于转过身开口:ldquo你们回去吧,晚上还有老师看自习呢。rdquoldquo猴子,我们都不想上自习,一起出去走走吧。rdquo刘杨说。方啸皱眉:ldquo我真没事,就是想清清脑子,上自习也上不进去,等我溜达几圈就自己回去找你们了,啊,卢沛,rdquo他拍拍我的肩膀,ldquo你们回教室吧。rdquoldquo我也上不进自习啊,你问他俩,谁能上进去?rdquo我看着他。他叹口气,没说什么,转过身去接着往前走,始终比我们走得快那么一两步。一路上谁都没说话。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人的经验,我们仨谁都少得可怜。我觉得我们都懵了,被这个猝不及防但似乎又已成定局的事实给吓懵了。十八岁的年纪,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呆在学校里的,经历的最大打击也不过是成绩退步,因为打架违纪而被请家长已经是天大的事情。白天的闷热散去,凉风伴着夜色渐起,刺目的车灯一个个飞快闪过。我们几个在路边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着。总有人聊着天从我们身边经过,可我们却始终都没说话。走了不知多久,脚底都走得麻木了,方啸终于停下来,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我们仨也跟着坐在他旁边。他抬头看看夜空,叹口气说:ldquo唉,你们仨跟着我干嘛呢,给我当保镖啊?rdquo他语气里的那种故作轻松衬得气氛更加沉重。沉默一会儿,边岩才开口:ldquo猴子,你不想说话的话,就不用跟我们说话,就当我们不存在。rdquo方啸没接话,仰头看了会儿天空,又重重叹了口气,把头埋在胳膊里,整个人蜷缩起来。乌龟不高兴的时候,还可以缩回自己的壳里,可人不高兴的时候,还得继续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车灯明明灭灭地驶过,嘈杂的马路上逐渐变得人车稀少。不知过了多久,方啸的声音才闷闷地传出来:ldquo我根本就没犯规。rdquo那声音带着哭过的痕迹,潮湿沙哑,听得我心里一悸。我抬起沉重的胳膊,在他后背轻拍两下:ldquo到底这么回事?rdquo一张嘴,才发觉自己的声音也是哑的。他直起上半身,两只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ldquo我跑了第二,裁判非说我抢跑了,妈的,我抢跑的话他们怎么一开始不说,非等成绩公布了才说?rdquoldquo别的同学告诉我,第三名那是副市长的儿子,老子被黑了。rdquoldquo妈的,起早贪黑训练了一年半,最后成了炮灰。rdquoldquo能申诉吗?rdquo边岩问。ldquo申了,不会有用的,这种事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rdquo他烦躁地甩甩头,又重重叹了口气。ldquo妈的,谁啊?叫什么名字?rdquo我瞬间被胸口一股火堵得呼吸不畅,ldquo哪个高中的?我们能把他揪出来打一顿吗?!rdquoldquo别幼稚了,rdquo方啸说,ldquo除了被记过能有什么用?rdquoldquo那总不能就这么完了吧?!rdquoldquo不然呢?rdquoldquo去helliphellip举报呢?rdquo刘杨说。他摇摇头:ldquo不会有用的。rdquoldquo那也不能什么都不试啊!rdquo我激愤道。ldquo会试的,rdquo他垂下眼,ldquo但应该没用。rdquoldquo也不一定helliphelliprdquo刘杨说,ldquo说不定就有用了呢?别这么悲观helliphelliprdquoldquo我怎么能不悲观啊!rdquo方啸猛然提高声音打断他,ldquo这种体育赛事是最容易做手脚的,他们说你犯规你就是犯规了,以前有多少人申诉举报过?有用吗?一点用都没有!rdquo刘杨噤了声,一时间四个人又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方啸才重新开口说:ldquo对不起。rdquo刘杨摇摇头。方啸说:ldquo但别再给我这些所谓的希望了,我现在真的不需要这些。rdquo他抬手看看表:ldquo你们回去吧,一会儿该查寝了。rdquo没人起身。ldquo夜不归宿要被记过的。rdquoldquo记就记吧,我不回。rdquo边岩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小声说。方啸叹口气:ldquo我不回是因为我们宿舍里现在肯定都在庆祝,我要回去了会扰了大家的兴致,你们别担心我了,回去吧,就这点事,我还不至于干什么。rdquo我说:ldquo猴子,你就别劝我们回去了,从小一块长大的,谁跟谁啊,想哭就哭,想喊就喊,没人笑你,你要真觉得不自在,我们就躲远点。rdquo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