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矜追问哪个医院?对方一边将染血的手套戴上,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便透露。”一根黄色警戒线, 一群围观窃窃私语的住户。所有声音仿佛被给隔绝于耳,程矜麻木地一遍遍拨打着喻铮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是在训练没带手机,还是已经得到噩耗正在忙于奔走……她一向冷静,就连自己被挟持都没这么慌过。此刻终于明白了, 有时候人看起来无所畏惧, 不过是因为没被触到软肋。忽然, 有人把她拉到一边。程矜一看, 是惠莲的邻居。这些年她常来常往,跟惠莲的邻居比和自己的邻居都熟。对方压低声音说,“刚救护车来的,我瞧见了, 是二附院。惠姐被担架抬上车的, 一路都是血,多半得送ICU——”话没说完, 程矜已经转身就往院外跑去。*** ***二附院ICU手术室在二层, 走廊里弥散着药水和绝望的气息。程矜一间间地找过去,直到看见个穿警服的人守着,立刻过去, “你好,我是惠莲的女儿,请问她……现在怎么样了?”警察打量她一眼,“她没有女儿,你是什么人?”程矜咬唇,她是什么人有什么重要?重要的是,她是这里最关心惠莲死活的人啊。一只手有力地握住了她的肩。程矜心头一突,飞快回头,却见一身黑衣的黎易冬正向警察出示记者证和特别通行证,“她是我的助理。”两人这才得以进了这扇门,两人并肩。黎易冬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会没事的,你放松点。”程矜却死死地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手术灯还亮着,守在门口的女警见黎易冬过来,亲近地招呼,“黎记者,你怎么来了?”“里面的是我发小的妈妈。”女警一愣,继而不确定地说:“喻——”“对,”黎易冬打断她,向来嬉笑的脸上难得正经,“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对方摇头,“多处刀伤,失血过多引起休克,送进手术室的时候说是……凶多吉少。”程矜眼前一黑,扶住墙才勉强站稳。黎易冬咬牙切齿,“凶手呢?”“还在追查,我这里不是很清楚进展。我这儿接到的任务是在案件侦破之前保护好惠女士。”黎易冬极尽恶毒地骂了几句脏话,可仍旧于事无补,心里仍堵着口恶气,恨不得照着什么人脸上轰几拳才解气。三人等着,安静得连走廊日光灯噼啪的闪烁都听得清晰。“黎易冬,”女声轻微,“你为什么会来?”黎易冬侧脸对上程矜那双黑得发沉的眸子,一愣,知道自己瞒不过她,只好承认,“铮哥不放心。”果然。程矜眼神更黯。喻铮不是没接到电话,而是故意没接。至于原因……如今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惠姨,就是原因。“你别怪铮哥,他是想保护你。”黎易冬在裤兜里摸烟盒,“现在背后凶手是谁还不知道,冲着他还是阿姨去的也不确定,你又跟他俩都最熟——”“我知道,你别说了。”程矜打断他的开解。黎易冬说的她都想到了,她手指抠在墙缝里,借着指尖的那点疼痛来维持镇静。黎易冬递了根烟,“抽一根?”一旁的女警说了句,“这里禁烟。”黎易冬念着“再不抽一根他|妈的我要疯了”,就夹着烟出门去露台了。女警看向离魂一样的程矜,问:“你是喻队的……朋友?”本想问女朋友,觉得不合适这么打听,只能委婉点。程矜却答非所问:“案发之后你见过喻铮吗?”女警想了想,决定告诉她:“见过一面,跟刑侦队的人在一起,去抓凶手了。”程矜一直黑漆漆的眸子终于一亮,“有眉目了?”“这我真不清楚,”对方摇头,“但你放心吧!有喻队在,受害人又是他母亲……这次太岁头上动土的犯人绝对逃不掉。”程矜低下头。她相信犯人逃不掉,但比起那个,她更加担心的是手术室里的惠莲,能不能从鬼门关里逃回来……突然,手术室灯一跳,门开了。程矜立刻上前问,“怎么样了?”“外伤已经处理好了,但颅内有瘀血需要手术,得家属签字。”小护士问,“你是病人什么人?”女儿,媳妇,学生……什么都可以。可医院不认。护士看了眼从医院系统里调出来的病人资料,“病人不是有儿子吗?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还不搁这儿守着?”女警不悦,“她儿子正在抓捕凶手。护士同志,对不了解的事请不要随意评论。”护士愣了下,看了眼从医院系统里调出的病患资料,“一个去抓人了,另一个呢?病人不是有两个儿子吗?”女警被她问住了,看向程矜,“喻队有兄弟?”从来没听说过啊。黎易冬刚好抽完烟进来,淡淡地说,“有,但是已经死了。”护士叹了口气,“等着,我去请示一下。”“不用请示了,”手术室内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先手术,责任我来担!”“可是主任……病人她情况复杂,万一——”“没有万一,病人的丈夫儿子都是英雄。进来,这字我来签。”于是,手术室的门再度重重地合上了。女警问:“黎记者,你说的是真的?”“真的。”黎易冬将烟头吐进垃圾桶,挠了挠已成鸡窝的头,“他|妈的,为什么好人就是没好报?”“系统表彰的时候只听说喻队长的爸爸是反黑英雄,为什么没提过还有兄弟。”黎易冬不想答,随口搪塞了几句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然后突然觉得后背发凉,一回头才发现程矜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矜矜,你这是什么眼神?”“你认识玉侨?”“你怎么会知道玉侨?”程矜是十八岁那年认识黎易冬的,那会距离玉侨的事儿过去已经四五年。以她的性格,自然不会逢人就诉苦,所以黎易冬虽然对程老爷子的独断专行有所耳闻,却不知道被赶走的家庭教师就是他铮哥的哥哥玉侨。站在吸烟的露台上,两人三言两语一对,总算弄清了关系。“……真是作孽。”黎易冬用老八代的语气感慨。程矜却无心感慨,只问:“你说侨哥哥死了,是随口乱说的对不对?”黎易冬沉默了片刻,又伸手摸烟,点上猛吸了一口,憋在胸腔里许久,才开口:“是真的。”程矜耳膜突突地震,“那惠姨,惠姨被瞒在鼓里是不是?”“怎么可能?”黎易冬苦笑,“铮哥他爸就是跟玉侨一块儿死的,他|妈妈怎么可能不知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