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去追捕刺客的顾清冕返回汇报,“那些刺客都已逃散,要不要……”顾清冕单膝跪地,贴服的碎发刘海遮了半张脸,随风飘动时,右眼隐约可见一抹殷红。纪纶目光忍不住追随。还以为顾容与的眼睛是畸形变异出来的血色,没想到是家族遗传。不,这样看更变态了。从顾清冕的左眼可以看出,顾家人的眼睛应该是深幽的漆黑色。“不急,”顾容与原本坐在他旁边,偏头睨他一眼,才慢吞吞起身,“想必今天就会见真章,用不着着急。”纪纶心里顿时一咯噔,不是因为顾容与的眼神。见真章,见谁?十字路口,黑压压的车队驶来,一辆辆全都是当下最先进昂贵的车型。它们保持着统一速度,整齐划一停在纪纶眼前,乌泱泱一圈,好似将他包围。窒息感油然而生。顾容与他们没有说话,连话最多的常雍都没开口。纪纶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这个男人,就是秦王城的城主赢肆?他的特征很明显,秦王城城主的特殊服饰和专有装甲,昭然若揭说明着他的身份。而且纪纶不是没看过他的影像资料,甚至可以说,他对别的城主都没对赢肆更熟悉。毕竟,他对赢肆不安好心。知己知彼,才能更好利用他的每一分价值。现在,这个传闻中的男人站在了纪纶面前,不禁让人屏息凝视紧张起来。二十年能跟华雄等人一起推翻前任城主,单枪匹马夺得一座王城的男人。二十年后依旧能引发动乱,力压曾经齐名的“四杰”,雄据西北三城,一家独大,再次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当年他的名望就不下华雄,如今,他似乎更上一层楼!暗沉阴鸷的眼神扫过来时,所有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约而同感受到同一种压力。空气似乎凝滞了,方才还说是黎王城最精干的羽林营,从顾清冕开始就已经在额头冒冷汗。他们是在面对共和国金字塔顶端的强者。相比之下,纪纶反而是受到压力最小的,他却没有多少悦色。因为赢肆压根是在漠视他!他这种蝼蚁,连被看在赢肆眼里都不配!屈辱感从未如此深刻,但那又如何,他从小受到的屈辱还少吗?一见到赢肆,他就知道,这个人的内里不是他表面表现出来的样子。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应该是一样的人。眼里一样有野心,有心机。纪纶想到赢翼,他跟赢翼没什么交情,若非衡弥生与他交好,只怕赢翼正眼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如今应该还要再加上季姝的缘故。赢肆年轻的时候应该是和赢翼一样,是一把出鞘的剑。他的锋芒和利锐毫不犹豫对着所有人。他的野心从不屑于隐藏。只是人性易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赢肆的锋芒被时间掩盖住了,他变得虚伪而圆滑,学会掩饰自己的野心勃勃。但那份野心却从未淡去。纪纶不知道华城主是怎么想的,如果换作他,看着赢翼变成那样的人,心里一定不好受。赢翼还是可爱的。纪纶偷眼睨身侧的顾容与。在这场风暴中心无形的较量下,顾容与无疑无愧于他黎王城继承者的身份。即便是和赢肆分庭抗礼,他也能不落下风就如遭遇方才的袭击,他从始至终面不改色。“顾少城主,在这里待的还好吗?”“托您的福,刚运动了一番。”赢肆神色微冷:“我以为晚辈先跟长辈问好,是你们顾家应该有的礼仪?”纪纶眼神骤然一变。这个男人!他根本没想否认,甚至大方找个借口解释那些刺客的存在,掩饰那些刺客的身份!而且这么巧的时机。他刚被追杀,赢肆就现身了。他本身也没有想掩盖的意思吧?纪纶目光慢慢沉寂。不管他心底如何惊涛骇浪,他人微言轻,还轮不到他出声质疑什么。此刻面对威严长辈,只有顾容与神色淡然:“晚辈要有表示的话,长辈是不是也应该做出爱护晚辈的表率?”四周早已清空行人,唯有江上清风徐徐,给秋天带来一丝凉意。赢肆冰冷的目光灼灼盯着顾容与,顾容与却似无所觉,还是慢悠悠的语调。“华伯父的儿子跟您的儿子如此要好,听说他还将您儿子视若挚友,可是您却破了他们的城池,占领他们的家宅,甚至……还害死他的父亲,这可真是……”顾容与一脸感叹,任何人听着他的话,还是那种好似看戏的语气,都会勃然大怒。纪纶只觉空气更加凝涩几分,无论秦王城的随从,还是顾清冕那些人,似乎都神经紧绷,随时会暴起伤人。可惜赢肆不是轻易会被挑衅的人。“你在说什么啊,顾家小子,那种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他轻飘飘一句话,轻易化解了僵势,立刻,又似乎挑起了更多事:“无论是华雄,还是蓝兰,都是自食其苦,不过自作自受。”那种傲慢无礼的态度,就差将活该二字明晃晃刻出来讥讽华雄蓝兰,对自己昔日的同伴毫无留恋同情。如果双城的人但凡有一个在这,一场大战的火花都会被点燃。可惜这里只有纪纶一个局外人,纵有不平,也没有打抱不平的能力。一向隔岸观火,最会明哲保身的黎王城众人也不至于多话到出一言维护。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