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淮屿重新戴上耳机,低头点开软件聊天页面上,纪归十多条语音消息,选了条最长的,重新点开听。嗓音沙哑,尾调是纪归特有的托调,跟撒娇一样。听的出来他当时很难受,呼出的热气好像透过耳机,化成了根羽毛,在耳蜗处飘动、拂弄。刺眼光线不知从哪儿直射入眼,猝然,耳边“滴滴”喇叭声,龚淮屿没留意,迈出的步子来不及收回。随即,一辆闪着远光灯疾驰而来的电瓶车闪到面前,刺眼的大灯照的龚淮屿睁不开眼——“倷个小佬么长得眼定木锈!”车上的人也被吓到了,猛按刹车,电瓶车减速下来,他转头就差对人行道上的龚淮屿吐口水。电光火石之间,龚淮屿侧身避让,耳机不小心滑落,蓝牙连接自动断开,耳边纪归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蹙眉,弯腰捡起攥在手心,抬头见前面开电瓶车的人竟然还没走。那人还待开口骂几句,只是见道上站直身后,一身正装又人高马大的男人,视线阴晴不定的乜眼过来。这人缩了缩肩,即将出口的话堵在嘴边,倒也知道是自己理亏,手上一拧,加速开车逃也似地走了。龚淮屿没放心上,低头看交友软件上,纪归刚才主动给自己发来了消息。是一张图片。—你给我点的太多了,我以为只剩下一碗粥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配菜。龚淮屿笑了笑,他能想象到屏幕后纪归苦恼的样子。—吃不完就扔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多点了些。—扔了很可惜,我家狗也喜欢,一直扒拉我裤腿,我到时候洗洗给他尝尝味。龚淮屿想到刚才在车上,姚一湫问的话,很自然地打字。—你家狗叫什么名字?对面应该在吃饭,每隔半分钟才回话,龚淮屿朝小区门口走,低头安静等纪归回复。—猜猜,你这么神通广大,猜个名字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难,我还没这么厉害。保安亭内的值班人睡得快仰到地上去,龚淮屿回完消息,空出手去敲门。里面的人幽幽转醒,眯眼,还没来得及伸懒腰,就见一张人脸反射在透明玻璃上。他被吓得一个踉跄,只见外面人薄唇一开一合,语调冷淡。“蛮烦开一下门。”值班人记起来了,这不是前几天刚搬过来的新住户。每天都大半夜才开车进来,今天竟然提前回来了,看样子还是走回来的。他连忙应好,电动门旋即缓慢旋转开。龚淮屿转身顿了一瞬,道了谢,才继续往门内去。小区设施老旧,道路也是坑坑洼洼的,住户都在家,掉漆的楼宇间灯火通明。龚淮屿看不清路面,打开手电筒,熟练地继续与对面聊天。纪归现在倒是精神,往常这个时候,都说自己要去洗漱睡觉了,看来今天还能再多聊会儿。行至拐弯处,不远的车行上停了辆亮着远光灯的商务奥迪。手电筒的亮度已经用不上了,龚淮屿关闭按键,一连将手机屏幕也关闭,视线朝那个方向遥遥一瞥。他迈着长腿,步履依旧很稳,但速度加快了许多。龚淮屿现在倒是有些感同身受,原来自己当时在楼下等纪归,他会是这种心情。奥迪车旁站了人,听见这边的动静,脚站麻了似的,身形晃了晃,小跑着过来。“少爷,您终于回来了,龚老一直在车里等你。”司机是个生面孔,龚淮屿习以为常,龚尘柏身边待了最长的一位,也不过两年。“什么时候来的?”司机恭敬弯腰,再开口,几乎是恳求的口吻:“一个小时前就到了,少爷您上车吧?”第34章 同性恋车内灯线昏黄,车窗全是防窥的素黑色,路人只能从前车玻璃窥见一点内里的布局,但是周身暗淡,视线内模糊不清。司机弯腰帮龚淮屿开门,轻手关上后退开两步,如最开始一般,安静守在车旁。龚淮屿坐进副驾驶,开口叫人,转而继续低头看手机。龚尘柏自始至终都是闭眼养神的模样,车身晃动一瞬,进来人了也没应。往常这个时候龚淮屿同样不会发声,他本就是话少的,爷孙两的相处模式像上下级,龚淮屿只会沉默等着指示,绝不会多做些什么别的事。而今天从龚淮屿出现在车视野时,便一直捧着手指,眉眼低垂,目光落在亮堂的屏幕上,还时不时勾两下唇角。这太反常了。龚尘柏总是怕他沾染上些不三不四的人,前面走了一个纪归,后面保不准又有什么归凑上来。其实从龚淮屿刚与纪归接触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会儿龚淮屿还在念大学,他派人将纪归家事上上下下一夜调查出来。纪家世代经商,如今是纪归的父亲接手公司,却是个没生意脑子的,将企业做的空有其表,成了个中看不中用的傀儡公司。纪归的母家原本不错,要是半路没惹到不该惹的人,说不定他们两家在名利场上还会有点交集。但是纵使有交集也没用。那两家联姻期间生的是纪归,而纪归是个男的,就永远不可能和龚淮屿有任何除朋友之外的交集。龚尘柏一想到两个男的在一起就犯恶心。繁衍子嗣是每个人的义务,同性恋在他这儿犯法,是怪物,是奇耻大辱。他不知道为什么龚淮屿能够任凭纪归纠缠这么多年,他甚至期间动了改换继承人的想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