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许弥南来到北城,他没有亲自去接,如今许弥南孤身一人去往他乡,他也只能目送人离开。看着周颂言失魂落魄的模样,所有人都很识趣的没去打扰他。周济想说点什么,却被殷岚之按住了。她摇了摇头,劝道:“老周,让他自己安静一会儿吧。”于是没有人再来劝周颂言。他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了家。高考结束,许弥南也走了,他是时候搬回老宅了。周颂言忽然想起三年前中考完的那个暑假,他随着周济和殷岚之搬到这里时的场景。这个二层小楼不及周家老宅的三分之一大,装修也是早些年的样子,如今已经过时了。彼时他对这里百般嫌弃,看哪儿都不顺眼,下定决心高考后就立刻搬走,绝不多留。可现在,这个小楼对他来说早就不只是一个住处这么简单了。周颂言站在画室的落地窗前,夕阳照进来,木制的地板上投出他一个人的影子。天空上有明晃晃的太阳,也有飞向万米高空的飞机。太阳一点点落山,人影被缓缓拉长。那架飞机上没有他的爱人,可离别的滋味他却感同身受。他沉默着在窗边坐下。许弥南总是喜欢呆在这里画画,一画就是一整天,有时候连饭都忘了吃。周颂言不大喜欢颜料的味道,所以不常来这个屋子,但每回进来,看到那个人安安静静的抱着画板坐在窗边的时候,他就觉得无比幸福,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快要溢出来了。很久之后,太阳彻底消失在天际,月亮从东方缓缓升起,周颂言眨了下眼睛,忽然觉得眼皮有点酸。他下意识的去摸脸颊,却摸到满手冰凉。两周后军训结束,周颂言却没能如约去往行城。周柏松病了。周颂言在电话里和许弥南道了歉,却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说学校有事走不开。他之所以瞒着许弥南,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担心他知道后会放下手头所有的事立刻飞回来。大一刚开学,学校组织了不少活动,许弥南又恰好在准备一个比赛,忙的不可开交,周颂言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周颂言拿着电话走出去,找了个没人的楼梯间,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啊南南,下个月我一定去见你。”“周颂言,你不用惦记我,好好休息,等这个比赛结束,我就找时间回家。”即使没见到面,许弥南也能听出来周颂言的状态不大好,哪里还舍得让他奔波劳碌,于是满口答应他自己不久后就回北城,好让他放心一些。“南南,我……”“我先不和你说了,”许弥南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有个电话进来了。”想说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周颂言抿了抿唇,说:“好,去忙吧。”挂断电话,许弥南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陌生号码,心里有点疑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你好。”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像是地上枯枝被踩断发出的响动。“弥南,是我。”许弥南心头一颤,掌心顿时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攥着手机的指尖止不住的发抖。他深吸了一口气,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下来,漠然道:“许智扬。”这个名字曾是他的噩梦,是他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每叫一次,都能让他想起自己年幼时那些痛苦的画面。“弥南,爸爸出狱了,最近……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他用极其苍老的声音说:“爸爸很想你。”良久的沉默之后,许弥南闭上眼睛,紧绷的肩膀也随之塌了下来,像是无奈,也像妥协。“我最近太忙,你如果想见我,就来行城吧。”行城和南城离得很近,坐高铁也不过两个小时。许弥南没有告诉许智扬自己在哪里上学,甚至和他约在了离行城美院很远的一家咖啡厅。他那天到的很早,但许智扬到的更早。玻璃大门打开,门上悬挂的铃铛发出一阵脆响,咖啡的香气灌入鼻腔,许弥南转头,看见了坐在窗边的那个人。记忆里的这个人有着一张无比漂亮的面容,即使后来吸毒导致两颊凹陷、双目无神,许弥南也不得不承认,他年轻时的容貌,任谁看一眼后都难以忘怀。可如今他已经颓然的不成样子了,干枯的嘴角耷拉下来,嘴唇几乎没有一点血色,眼角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像是山间的沟壑。他身形瘦削,背脊佝偻,明明才四十多岁,两鬓却已经都白了。看到许弥南进来,许智扬那双如死水般的眸子终于泛起了一点涟漪,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哑着嗓子喊了句:“弥南。”许弥南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冷声道:“恭喜啊。”许智扬的神色僵了一瞬,旋即又笑起来,关切的问:“喝点什么?爸爸请客。”第57章 “许先生,”许弥南盯着他,目光犀利,神情不悦,“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已经解除了。”他说话几乎不留余地,“我同意见你,也只是因为想要回我妈妈的遗物,如果你今天来是想在我这里感受天伦之乐,那抱歉,你找错人了。”许智扬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忽略了他的冷嘲热讽,招手叫来服务生,“你好,要一杯拿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