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透过完好无损的躯壳看到了彼此内里千疮百孔的灵魂,一眼洞穿对方这些年来不愿诉诸于口的悲伤和迷茫。周颂言忽然笑了,指尖摩挲着许弥南的耳垂,像很多年前那样,语气温柔的对他说:“宝宝,咱们回家吧。”许弥南不想再去追问周颂言心里有没有过恨,只想竭尽全力去回应他的爱。在如滔天巨浪一般的爱面前,那些微末的恨,也只是像一阵风,轻轻没入海面,便已销声匿迹。于是他朝周颂言伸出手,说:“好。”两人折腾到家已经是凌晨了,许弥南酒劲上头,周颂言去厨房倒杯水的功夫,这人就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周颂言走过去,准备把人抱起来,结果刚碰到他的手,沙发上的人就猛然缩瑟了一下。他拍了拍许弥南的手臂,轻声唤他:“南南?”许弥南还在睡着,似乎刚才的动作只是他的下意识反应,但没过几秒,他却更用力的把自己蜷缩起来了,尤其是两只手,被他缩进衣袖里,一点儿也不露出来。周颂言心里觉得奇怪,想问许弥南怎么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小声的说着什么。于是他俯下身,屏住呼吸,仔细去听。半分钟后,他终于听清了,同时心脏也不由一颤。许弥南说,好疼。沙发角落的人紧皱着眉,额角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嘴里也不断的喊着好疼,像是在痛苦中奋力挣扎着。“宝贝儿,告诉我,哪儿疼?”周颂言把他搂进怀里,用掌心轻抚他的背脊,耐心的问。许弥南缩在他怀里,像是惊慌逃窜的小兽找到了自己的洞穴,于是他逐渐平静下来,梦呓似的喃喃道:“手疼……”周颂言察觉出不对劲,把他的手牵过来,翻来覆去的认真看了好几遍。这双手依旧白皙修长,但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手心上有着不止一处的疤痕,最长的一道从指尖一直延伸到腕骨处,几乎贯穿了整个手掌。之前许弥南一直有意遮掩,周颂言才没有注意到。能留下这样的疤,一定是被利器所伤。伤及筋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恢复如初,更何况他伤的这么重,这双手说是被废了都不为过。周颂言紧紧抱着许弥南,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人揪住了他的心脏,又把他的血肉从骨头上剥离下来,锥心刺骨的疼。这些天他一直在劝自己,过去的事许弥南不想说,他就不多问。可如今他反悔了,他想知道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把许弥南伤成了这幅样子。这双漂亮金贵的手,这双他曾捧在掌心,在无数个深夜虔诚亲吻的手,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伤疤?周颂言轻手轻脚的把人抱回卧室,又喂他喝了点水,看他睡得舒服一些了,这才松了口气。他下了楼,走到玄关处,从许弥南的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用自己的生日解锁,然后在微信通讯录里翻到了一个人的号码。半个小时后,一通跨国电话结束,周颂言站在窗边,颤抖着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氤氲了他锋利的眉眼。窗外飘起了雪花,周颂言静默的看着,他神色平静,眼底却一片猩红。他从宋卿娅那里得知了一切,知道了许弥南当初经历的事情,也就此明白了他离开的真正原因。宋卿娅怕他担心,还告诉他许弥南的手已经恢复好了,许智扬也早在三年前就病死在了牢里。时间会带走一切,从前困住许弥南的东西都已逐渐远去,可周颂言还是会觉得难过。如果他再细心一点,是不是就能够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当年他心里是有气的。所以在许弥南受伤那几天没有联系的时候,他也只是以为这人又在胡思乱想。他那时觉得很累,所以甚至没有关心许弥南一句。他想,自己总是这样不称职。做哥哥不称职,做男朋友也是。许弥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周颂言睡在他旁边,两只胳膊紧紧的箍着他。他怕吵到周颂言,小心翼翼的扭动了一下身子,勉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可几分钟后,许弥南发觉自己的枕头上湿了一片。他没哭。是周颂言在掉眼泪。许弥南以为他做噩梦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声说:“周颂言,醒醒。”“宝宝。”周颂言睁开红肿的眼睛,伸手扣住许弥南的后脑勺,把他按到自己胸口。许弥南有点不明所以,只当他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于是仰头亲了一下他的侧颈,“我在这儿呢。”周颂言闭了闭眼,又睁开,然后把视线转移到许弥南的手上。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说话时声音在颤抖,“手……现在还会疼吗?”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许弥南的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动也不动,只是怔愣的看着周颂言。汹涌的泪水挣脱束缚,在此刻彻底决堤,这一场几乎将他冲垮的瓢泼大雨,终于在八年后的今天措不及防却又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许弥南流着泪,缓缓摇头。周颂言伸手把他的脸擦干净,哽咽了一下,沉声道:“是我没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许弥南将自己的手覆到他的手背上,依旧是摇头,“周颂言,你别这么说。”他停了几秒,垂下眼帘,低声说:“外公的事,我也都知道了,对不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