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文清辞却猜出,他真正想说的八成是“有点缺心眼”一类的。谢观止的个性,从他过去压根不懂得“中庸”,完全不隐锋芒,差点给自己招来大祸上便能看出一二。“经历废帝之事,朕想他应该也成熟了不少。”谢不逢说。文清辞缓缓点头。被父亲背刺,差点丢了性命,且在皇寺里禁闭几年。谢观止再怎么说,都会不像从前那样稚嫩了。这对他做皇帝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谢观止性格中有仁慈的一面,并不适合应付乱世,但的的确确像谢不逢说的那样,适合做一个守成之君。说着,谢不逢忽然将桌上的奏章翻了开来。文清辞随着他的动作向下看去。——这封奏章上密密麻麻地落满了朱批,但并不是谢不逢的笔迹。“……这些字,是衡王殿下写的?”谢不逢缓缓点了点头:“朕去涟和的这段时日,便是由他代掌雍都、监国理政。”他一边翻看手中的奏章一边说:“谢观止的表现,的确不错。”文清辞攥紧了手心。谢不逢去涟和的时候,带了一批人马。彼时鼠疫事态紧急,每天忙得要命,完全没人有空提到这些。更何况谢不逢是隐藏身份,装作巡官去的那里,未免身份暴露,太医们更是刻意回避了相关的话题。因此直到现在,文清辞才知道,谢不逢竟然让谢观止监国……这并不是开玩笑的。——他在离开雍都之前,为这整个帝国,寻好了退路。“所以…陛下是怀着可能会……”文清辞犹豫了半天,都无法将“死”字说出口。谢不逢轻轻点头,用下巴蹭了蹭文清辞的额头。“对,”他轻声在文清辞的耳边说,“朕自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是啊,谢不逢怎么会不知道涟和有多么危险?他是一个上过战场的人,自是清楚黄泉路上,是没有什么身份地位之分的。时疫并不会因为他是天子,就将他放过。文清辞忽然转过身,向谢不逢看去。温暖的烛火,在漆黑的眼瞳中游动:“若是陛下猜错,我压根没有在那里。或是我真的早就死了……陛下去到那里后,该如何?”文清辞到现在都不知道,谢不逢是靠什么找到自己的,又有多么确定,自己就在涟和。听到身边人的话,谢不逢的心忽然生出一阵刺痛。他发现,哪怕文清辞好好活了下来,甚至现在就坐在自己的身边,自己仍不敢去想“文清辞真的死了”的这个可能。龙塌巨大,可坐可卧。谢不逢缓缓地将文清辞抱在了怀中,任由他的脚踝,搭在盘龙之上。意识到自己踩着什么后,文清辞立刻紧张了起来,并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谢不逢轻轻吻文清辞的额头,并没有理会他的要求。“那便正好。”“……正好?”“那朕便正好可以去寻你了。”谢不逢忽然伸手,将玉簪自文清辞的墨发中抽了出来。刹那间,黑发如瀑,披散在他的肩头。灯火下,他的五官愈发脆弱、精致。“都说人死时,是被最亲近之人带走的……若爱卿真的走了,那岂不是你来接朕?”谢不逢缓缓地笑了起来,他的语气里,竟带上了几分向往与期盼。“到那个时候,朕定当紧紧地抓住爱卿的手,下一世投胎,也要与爱卿投到一处。”但还好,还好文清辞还活着。还好自己不必等到下一世……谢不逢将细碎的吻,落在了文清辞的额间。怀中人的脚,自龙塌边蹭过。意识到自己踩着龙身后,文清辞终于再次想起了挣扎:“——陛下,放臣下来。”但下一刻,怀抱着他的谢不逢,目光突然变得无比幽深,呼吸也乱了一瞬。反应过来什么后,文清辞忽然定在了原处,一动不动,停下了所有的挣扎。第92章 文清辞的脸红得将要滴血。他屏住呼吸, 生怕惊扰到谢不逢。寂静之下,感官变得格外敏感。他的身体似被细弱的电流穿过般,顿时便失了力气。文清辞下意识将目光, 朝黑暗中无目的地落去。与动都不太敢动一下的文清辞正相反的是,谢不逢的动作忽然放肆了起来。文清辞的外衫不知何时从肩上滑下。谢不逢在啄吻他额头的同时, 轻轻解开系带,任由它落了下去。泛着淡淡冷光的月白色的织锦缎,于顷刻之间自肩上坠落。如月光融化在地。此时的文清辞, 外衫坠地、长发披散,眼神里难得现出了紧张。他耳边每一点细弱的的声响,都被无限放大。文清辞看到, 侧殿的大门轻掩。有一道小缝将院内的光透了进来, 随时都可能有人推开门,来到此处……文清辞的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他在这一刻攥紧了谢不逢胸口的衣料, 试图将对方推开。然而他的推拒,对谢不逢来说轻的可以忽略不计。就在文清辞以为,他不会理会自己的抗拒时, 谢不逢竟违背本能, 一边艰难地调整呼吸,一边慢慢地松开了桎梏。顿了几秒, 他忽然将脸,埋在了文清辞披散的长发之中, 贪婪地深嗅起了那阵苦香。“出去吧……”谢不逢闷着声, 强压着欲望在文清辞的耳边说。文清辞乍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接着,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笑, 谢不逢低沉, 又带着几分压抑与无奈的声音,缓缓地传到了文清辞的耳边:“爱卿再不走,便是对朕过分信任了。”文清辞:“……!”脸上的红,在这一刻泛滥至全身。作为一个成年人,文清辞自然明白谢不逢话语中的意思。他立刻起身,提起一边的药箱,便要往出走。但下一刻,行医二十年养成的本能,又让他停下脚步,下意识想叮嘱有毒未解的病患一点什么:“那陛下……”话没说完,文清辞终于从恍惚中惊醒,大脑开始正常运。自己一定是魔障了,怎么在这个时候随便开口!活了这么多年,文清辞第一次想用“愚蠢”来形容自己。“没,没什么,臣先走了。”文清辞几乎是落荒而逃。在他将要走出侧殿的时候,谢不逢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朕自己解决。”“爱卿不必担忧。”殿内的回音,模糊了谢不逢的语气。他的话落在文清辞的耳中,竟有几分……可怜。殿门缓缓地阖了起来,侧殿里的一切,都与龙涎香一起,暂时从文清辞的世界中消失。走时匆忙,文清辞没来得及捡起外衫。此时他身上只剩一件夏日的薄衫,微风吹来,顿生寒意。文清辞咬了咬唇,立刻提着药箱向小院而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