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两小无猜无关乎爱情,却有心灵的震动。“你不去医院,我去给你配好药送过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这孩子我也不会让他活下来!”沈仲凌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把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一个遍。婉初只是蜷缩在床上,看着他发泄着心里的怒气。她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第二天丁妈果然端了一碗药过来:“小姐,这是少爷交代给你的补药。”补药吗?婉初苦笑着看着黑黢黢的汤水,放到唇边,停了停,太烫了。“丁妈,药太烫了,我回头就喝。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丁妈并不知道这里头的情况,心里也不明白这样温婉的小姐,为什么要关到屋子里去。听她那样说,忙点头说好。转身正要锁门出去,婉初又叫住她。“丁妈,给我带些报纸看看吧,你看我哪里也不能去,闷得慌。”丁妈看婉初不闹也不叫,给什么吃什么,却一天一天憔悴,这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她说话轻声细语的,娇弱弱的,让她心里都忍不住泛出怜悯,觉得沈仲凌把这样的小姐关在屋子里真是可怜。更何况他也没说过不能看报纸,于是心一软,就拿了些旧报纸进来。她把报纸放在桌子上:“小姐你要是看完了,就叫我,我再给你换新的。”婉初微笑着谢过她,丁妈转身出去又把门锁上。婉初失神地发了一会儿呆,桌子上是打胎药和报纸。她坐过去,药已经没那么烫了。端起来,鼻子里就冲进一股浓浓的药味,让她心里一阵恶心。屏住呼吸,喝了一口。可那味道实在难以下咽,只好又放在一边。随手翻了翻报纸,翻了几页就看到那些照片和报道。婉初的手抖了又抖,看了看日期,那已经是前一阵子的事情了。他们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还装模作样地要和自己在一起吗?婉初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到厕所里狠狠吐了又吐。她摸了摸肚子:你也不想死吗?可是我却找不到让你活下去的理由。婉初回到桌子边把报纸看了又看,最后合上。就算我死,也不能不明不白地老死在这里。我的身体,也由不得别人做主。婉初把药通通倒进了抽水马桶里。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婉初知道丁妈往常九点多就睡下了。这院子里除了每天清晨有个送菜的农夫,再也没旁人了。婉初拉开窗子往下看,两层楼。她没有鞋子,鞋子早就被收走了。衣服也就是一件睡衣睡裤而已。她偷偷顺着落水管爬了下去,离地半人高的地方没有落脚的地方,婉初只好闭上眼睛一跳,还是崴了脚。刺骨地疼,她咬住牙不让呻吟声破口而出。刚才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不小的声音。婉初拖着红肿的脚在花从里躲了一会儿,听听没有别的动静,才大胆地猫着腰走出来。她不敢走大门,丁嫂的窗户正对着大门,所以在夜里摸索着往后门走。后门也上了锁。婉初抬头看了看墙,不算太高。围墙边有棵树,婉初就顺着树爬上围墙。她身上的睡衣是柔软宽松的丝绸,往上爬的时候裤管都卷了上去。树枝刮着皮肤破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她也顾不得腿上的那些疼。墙那边都是灌木丛,她又闭着眼睛一跳。并不太高,可身上、手上、脚上,全都被割破了小口子。这时候下腹传来一阵抽搐的疼。婉初弯了弯腰等那疼过去,心里想会不会这孩子要走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我顾不上你了。过了一会儿,肚子不疼了。婉初忍着脚下一步一疼,分开树木往前走。婉初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不知道东西南北,只能冲着有灯光的地方走。深夜里更深露重,有些地方潮湿泥泞。光着脚,脚被小树枝扎进了肉里头,她只能停下来,咬着牙把刺进肉里的刺拔出来,带出的血肉她自己都不敢看。可她的心早就疼得麻木了,脚上反而没那么疼了。天上有一轮极好的月亮,月亮从树木的罅隙里射下来,一段一段的银白。本就将生死抛在脑后,婉初开始没那么害怕了。但走得久了,周身孤寂,耳边有猫头鹰凄凉的叫声,有时候林子里会突然惊起一群飞鸟,把她吓得停下脚步。她不知道自己是往哪个方向去,等到双脚疼得失去了知觉,婉初发现自己好像终于走到了大路上。可婉初又怕碰上沈仲凌的车,就躲在树的后面。她实在是累了,小心地等,她准备等到天亮的时候再拦辆车下山去。这一晚上,她的精神高度集中,这会儿坐下来休息,那口气便松了下来,头晕力乏地靠在树边,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婉初觉得自己可能就快要死了。天色蒙蒙地亮起来,婉初被林中晨鸟的叫声叫醒。她头疼欲裂,脚底生疼。低头看了看,脚已经肿起来了。那样细白的双足,如今看起来狼狈得不忍直视。她等了很久,终于有一辆车从晨雾里驶来,婉初仔细分辨了一下,那不是沈仲凌的车,这才挪到路边使劲地挥手。白玉致坐在车里,今日莫名地烦躁。昨天唐浩成下了帖子,请她到陶馆山的小公馆里来赴约会。云雨一番后,突然送了一枚戒指给她,他目光殷切:“人都说京州城里有三憾,第二憾就是玉致不栖。我虽然不是良木,暂时也给不了你正室的名分。可如果你愿意,咱们可以在这里住下,一起生个孩子。爱你、宠你,不比妻子少一分。”白玉致扣上旗袍的扣子,眼中波澜不兴:“大家不过逢场作戏,唐先生何必这样不知情趣?”“就算你当作戏,我也是心甘情愿。”他话语殷殷。“唐先生,我今年二十六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在风月场里消磨尽了。更何况,你的小娇妻荣四小姐会同意我嫁过去吗?”唐浩成拉过她的手:“只要我愿意,没什么不可以。你要是觉得委屈,那么就给我一两年的时间,我给你个正室的名分。若你愿意担几分委屈,就先在我这里做个外室。”白玉致扑哧一笑,旗袍的扣子还没扣完,又被他一把扯开。她难得点头同意在他这里过夜,唐浩成欢喜得如同得了什么奖。睡到半夜,手一摸,枕边人却不在了。她抬头看看,门外隐约有灯光。轻手轻脚起来,看他书房的门虚掩着,他正低声跟人讲着电话,她于是靠在门边,细细地听。隐约听见他要去收购杨兆云的股份。杨兆云手里头有荣家百分之十五的股份。那语气,似乎是不择手段都要得到手。可没听清楚细节,就听见唐浩成挂了电话出来。她忙又蹑手蹑脚躺回床上,心里七上八下地想早点回去告诉荣逸泽。可总不能半夜就跑走,按捺着被搂着过了一夜,大清早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