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齐觉得浑身也跟着烧起来,烧得他全身僵硬住。她的手不听话地上下乱动,将他的呼吸从情浅滚成浓重。胸中浮起的臆动将要湮灭那最后一点的清明,墙上投过的身影渐渐要重合在一起。他的唇在她的唇边停住,前进是龙潭后退是深渊,总归是他的煎熬。眉头微微皱起,手从她后背渐渐滑了上去,在她颈间停了停,然后猛然一落。婉初终于柳絮一样柔软下来,瘫倒在他怀里。他头上是密密匝匝的一层汗,气息好长时间才平静下去。轻轻地把她放平,俯下身,撑在她上方,看着她静静的睡颜:“你可真能闹……”他自失地笑了笑,好像是从小她捉着他玩他一点都不乐意玩的游戏。那时候只要她高兴,再不喜欢,他都能同她玩。只是这一回,他是不能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是怎样不堪的面目,虽然他从不在意,只是知道,再不愿意让那不堪更甚了。她能强求他,但他从不强求。把她落下去的衣服揽好,又盖上毯子。拉起她的手,隐约看到浅淡到快要消失的旧痕。比她肤色更茵白冻腻的小小月牙,那是他咬过的地方。那时候咬得多狠。除了他,大概没人看得出来。他把她的手拉起来,放在唇边略一停滞。鼻尖双唇点水一样轻轻摩挲,又缓缓放下。摁灭了台灯,起身出去。霍五一直蹲在楼梯拐角,算着代齐进去好半天了,看来好事是要成了,圆子终于有娘了。他情不自禁地点着烟,嘿嘿笑了几声。只是笑还不能够体现心中的快乐,嘴里自然而然地冒出了几句很趁景的小调。心里想,圆子啊圆子,五叔真是对你不错。小时候给你喂奶,还冒着挨鞭子的风险给你留娘。长大以后,你不好好孝敬我,真是对不起我啊!回头娶媳妇的时候,怎么也得第二个给我敬酒才说得过去。一想到圆子娶媳妇,他又开始琢磨,圆子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依他从前选奶娘的经验,选媳妇儿这事儿指不定也要他出面来参谋参谋。代齐从婉初房间里走出来,走了两步隐隐听见有人在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于是走过去一看,却吓了霍五一跳。霍五脑子里这时候代齐应该同圆子娘在搓小圆子呢,不承想就在自己眼前冒出来了,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这么快?!”然后在代齐扫过来的冰郁的目光里,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什么这么快?”代齐冷冷道。霍五支支吾吾地回道:“没,没什么。”“怎么回事?”代齐看他那模样心里就猜出几分。霍五觉得既然做了,也没什么好隐藏的,他又不是为他自己。“没怎么回事,我这不是想让圆子有娘吗……看你们太费劲,我就给夫人弄了杯‘茶’……”边说边觑着代齐,看他气息仿佛是不太稳,脸上也有些红,很有一种惶然的余韵。“我说过很多遍了,那个不是夫人。”代齐脸色稍霁,声音里却带着倦怠的漠然。“好,就算不是夫人,总是圆子的娘,是吧?”代齐这下不说话了。霍五仿佛得了鼓励一般,更理直气壮了:“我这也不是瞧着,圆子总没娘也不是个事情。我就是个没娘的,我知道没娘的滋味。我娘那是跑了,找不回来了。可圆子娘是在跟前,也愿意回来。我瞅着你们这境况就费劲,这不是想给你们加把劲儿吗……”也不知道好事情成了没有?代齐向来穿着整肃近乎保守,这会儿散开几粒扣子、衣衫凌乱,那是绝没有过的状况。可时间是不是短了些?霍五想着,然后就带着疑惑又觑了他一眼。代齐回他的眼色更冷了冷:“我看你是闲得太厉害了。既然太闲了,不如到前线听听炮响,清醒清醒脑子。”说完就往婴儿房那里去。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刚才自己下手也不知道轻重。万一重了,不过是多睡上几刻;可若太轻,保不住她什么时候醒过来又要喝水,万一旁人撞见总是不放心。霍五被他的话惊得愣在当场:“不是……这……唉,督军,你不能……”断断续续地还没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真情实感呢,代齐却又转过身道:“今天晚上你给傅小姐守夜。她要是要什么就叫丫头进去伺候。不许睡觉,不许换岗。”然后整个人消失在圆子的房间里。霍五本来今天就因为这个计划,昨天夜里就兴奋得没睡着。今天这一晚又睡不成了,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婉初房门外一靠,嘀嘀咕咕道:“圆子啊圆子,你爹自己不争气,你没娘疼,也怨不得别人了。”然后长长叹了一口冤枉气。第二天婉初醒过来就觉得后颈疼,揉了半晌才稍稍好些。夜里不知道怎么梦到了荣逸泽,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一样。想了想似乎是个春梦,脸倏地就烧起来。忙起来去洗了凉水脸,人才平静下来。代齐在军部神思不宁地坐了半日,突然叫了车回去。远远就看见婉初抱着圆子坐在花园的白石凳上,旁边围着两个年纪小的丫头。身后是丛生葱茏蓊蔚的攀藤玫瑰,海上繁星一般一簇一簇地涌在绿波之上。春光已去,盛夏也能如此繁华。圆子现在已经坐得很直了,这时候他坐在婉初的膝上。婉初一手扶着他,一手拿着一把檀木镶金的小梳子。梳子梳了几下,给他梳了一个中分。婉初把他转过来看了一眼,旁边的丫头捂着嘴笑,婉初也跟着笑:“这个不好看。咱们再换个背头看看。”于是打乱了中分,齐齐地往后梳过去。油亮细软的头发很服帖地背过去。圆子手里拿着一把小木枪,眉头紧紧蹙着,脸上是一种憋屈隐忍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忽略在他身上找乐子人的恶行。婉初又看了看他的背头,觉得也不算漂亮,又梳了几下:“再给梳个什么头型?”旁边丫头眼尖,见了代齐在不远处,都唬得不作声了。圆子觉得状况有异,从小木枪上抬头就瞧见爹了。丢了小木枪,咧嘴哭起来了。代齐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梳子,给圆子梳了一个三七分:“这样好看些。”圆子哭得更甚,你也要同她一起玩我吗?婉初看了看,好像是好看多了。不过,这眼熟的分明就是他父亲的模样。代齐笑了笑,眼底是漫不经心的温柔,将圆子抱起来:“该睡觉了吧?”婉初“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回走,正遇上临行要出发的霍五。霍五早上等到天光大亮,确定婉初起床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然后开始打点行李。想了想不知道几时才能见到圆子,又特意过来见圆子一面,也是满脸委屈的模样。婉初怕他有公事交代,独自带着圆子先回了婴儿房。等到霍五离开,代齐再过来,路过婴儿房,从虚掩的门里望见婉初抱着孩子,在摇椅上摇着他睡觉。她嘴里哼着不知道名字的江南小调,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宁静又分外的温柔,嘴角轻轻扬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