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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是视你为友的,但你生不逢时……要怪就怪你的老师太过咄咄逼人……下了地府,莫怨我……子虚啊……莫怨我……”他这样说了几遍后,情绪平稳下来,眼里的动摇也消失不见,他将那封写着“燕王亲启”的信抽出来,再次细细读了一遍后放回,然后提笔回信。墨在信纸上划开第一笔时,燕焜昱心里已经有所明悟,他这是在与虎谋皮。瘟疫解决本是件好事,但南屏乡里的人无不战战兢兢,原因是他们的使君被刺杀了,所以解决瘟疫的神医璇霄心情极差,每天冷着一张脸,让人看到了就双膝一软,恨不得跪地求饶。牧淮牧大人更是压力山大,他安排了守备军在南屏乡里日夜交替巡逻,力求不再发生被人钻空子的事。在使君出事之后,璇霄先生也不再盯着人喝药,而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使君的屋子里,有什么需要救治的病人,也是抬到使君所居屋舍旁边的空房间。如果仅仅是这样,只能说神医重情重义,决不能称为恐怖,真正令南屏乡众人噤若寒蝉的,是有前不久人闹事———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有刺头和无赖,鼠疫这种灾难前,人性的恶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在棚屋里宣传,说那所谓救命药方是无稽之谈,监督他们喝药目的就是通过这些药加速他们的死亡,只要他们都死完了,鼠疫自然就解除了,那自称璇霄的神医现在不来监督他们,不是因为什么刺杀,而是因为心虚,不然牧大人都派守备军巡防了,他怎么还不放心呢?因为他们信誓旦旦,再加上鼠疫长久地折磨着人的心智和身体,让人浮躁悲观,这种放在平时都站不住脚的流言在棚屋里迅速流传,有人半信半疑,有人听风是雨,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不少容易被煽动的病患聚集在一起,满脸愤怒地要璇霄付出代价。等守备军赶到时,那处棚屋里情绪激动的病患已经快要从拦截的门那边冲出来了。有愤怒不已的———“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就是想把我们全部毒死是不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有倚老卖老,就地撒泼的———“天杀的狗官哟———你们怎么能听信一个江湖郎中的话,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哟———”“我老婆子还没活够,就要死在你们手里了哟!”“别拦我,你这个天杀的东西唉———我的腿被你撞断了!”也有口出恶言,狠毒咒骂的———“你们做这样的事,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佛祖睁睁眼吧,看着这些恶人啊,他们该去畜牲道受一辈子苦!”“你们丧良心!活该这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咒骂声、哭嚎声、混合着撕扯时的响动乱成一团,眼看着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冲突。“退后。”忽而有一道清越的声音压过了一片嘈杂,一道人影从棚屋对面的方向走来,牧淮气喘吁吁跟在他身后。牧淮喘着粗气:“听、听璇霄先生的!”拦截着守备军面面相觑,迟疑着不敢动作。璇霄走到近前:“退后。”冰冷的气势压下,让人心间发颤,那些守备军撤了拦截着的长戟,逆着璇霄的方向后撤,不少人满脸汗水,鬓发散乱,看着很是狼狈。静了一瞬的病患爆发出更嘈杂的愤怒———“就是你要毒死我们?!”“你现在是来向我们解释的吗!迟了!”“我呸!你滚!滚啊!”……挤在一起的病患,一张张脸上满是怨恨,或许有人意识到了不对,但那又如何呢?他们压抑了太久,他们需要一个突破口,他们在咒骂中疏解郁气,释放情绪,让自己舒坦,至于被骂的人会如何,他们并不关心,毕竟法不责众,所以他们肆无忌惮。恶意不断滋生蔓延,伤害他人的权利令人着迷上瘾,有人骂着骂着不畅快了,下意识地将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那个东西在半空中被劈成两半。“你是不是要对我们动手!”“杀人啦!杀人啦!”“他要杀人灭口了!”兴奋的恶意在脸上凝固,害怕恐惧上浮,混合成一种扭曲的表情。森冷的剑光划过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深痕,离冲出来的、跑得最快的人的脚尖,仅一寸之遥。“越过此线者,死。”……死?人群一下安静得像被扼住脖子的鹅,但很快又嘈杂起来,铺天盖地的愤怒如同海上的风暴,要将人吞噬殆尽———“我就知道这个丧良心的东西不是真心救我们的!”“你说死就死!还有没有王法了!”“有本事你真的杀人啊!”“人渣!败类!草菅人命!!”咒骂从人群的每一个角落传出,但没人敢以身相试,第一个越过那道剑痕,他们只在剑痕的另一端不断叫嚣,吐露出生平不敢外放的恶意。后撤的守备军中不知有谁嘟囔了一句:“有本事就过去啊,耍什么嘴皮子功夫?”人会本能地从众,但却很难独自出头。在人群的咒骂中,站在前方的璇霄忽然向前一步,和他离得近的人下意识后退,激烈的声音也变小了,璇霄一步步向前,人群则一步步后退,一群人惧怕一个人,这副画面看起来滑稽又可笑。最后,人群退无可退,只能全部回到了棚屋里。璇霄还在提着剑向前走,最后惊恐的人群只能如摩西分海似的挤在两边,露出了地上瘫软着的、面色惊恐的男人。璇霄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所以无论他在人群中怎么避让,都无法逃脱。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如同死亡的讯号,那个男人瑟瑟发抖,手软脚软地在地上往后爬,一直退到棚屋的墙壁上紧紧贴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是我猪油蒙了心肝!是我嘴臭乱说!”那个面色恐慌的男人终于感受到了生死危机,他趴在地上一个劲磕头求饶,“求大人饶我一命!求大人饶我一命!”回应他的,是一道雪亮的剑光。“啊啊啊啊!!!!”……【气死我了!!!都是他为了显示自己有能耐故意挑唆,才搞得棚屋暴动!平白给你加了多少工作量!!】回去的途中,小圆球在意识空间里气到炸烟花,【为什么不把他宰了!!】小圆球整个球都是红彤彤的,说出的话无比凶残:【杀鸡儆猴也能让他们乖一点!削成个地中海算什么啊!!】它气得一直蹦哒:【他害的别人那么骂你,你就不生气?!什么畜牲道,什么吃不到四个菜———我呸!呸呸呸!】“我又不是圣人,挨骂怎么会不生气?”祝凌安抚着意识空间里像只炸毛猫猫似的小圆球,“但这件事情,我确实有一定责任。”南屏乡里聚集病患的棚屋太多了,她不可能每一个都顾及到,虽然解决药方已经研究出来了,但后续零零碎碎的事情也接踵而至———死去病患处理焚烧、药材缺乏派人手采购、向其他郡县寄信、确认治好的人送出安置、催促冬日御寒物资到位、棚屋烧炭预防火灾和一氧化碳中毒……再加上刺杀的线索也初露端倪,她正在往后追查,所有的事情摞在一起,难免就有所疏漏,忽略了病患的心理状态也要高度关注。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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