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离弦!唰——铛!先后响起了两种声响。第一声是袖箭落地,第二声是箭矢被挡。“又是箭……烦死了!”陆莹听到这不算陌生的声音,心中一紧。她猛一抬起头,果不其然,那一头站着的男修,正是那凶神恶煞的飞鱼卫庄夜。她对他印象颇深,知道这是个能狠心要人命,更关键是有能力要她命的人。虽然这是观想之路……但万一他发疯呢?陆莹一声不吭,只立刻摆出防御的姿态。她眼风四扫,发觉周围景色变化,显然已经又入了一个幻境。那一头,庄夜一声冷哼。“云乘月的跟屁虫?瞧那畏畏缩缩的模样!”他声音带着怨气,猛地斥责一句。陆莹却是一愣。她的目光被什么所吸引,明知不该,却还是不由在庄夜脸上停了一停。在青年那清秀却阴戾的脸上,那是……庄夜却已经转过身。“若非此处不便动手……滚,不想死就滚!”他抬手捂着脸颊,背影笔直肃杀,脚下却仿佛趔趄了一下。庄夜好像受了伤,修为也有损害……但陆莹不是喜欢找麻烦的人。她毫无试探的心思,一句话没说,连幻境都来不及观察,当即掉头就走,能跑多远跑多远。但直到离开好长一截,回头已经看不见庄夜,她眼前依旧萦绕着刚才所见的画面:在飞鱼卫脸颊上,竟赫然有一个“奴”字刺青。面部刺字……即便陆莹没有专门学过律法也知道,这是一种名为“黥面”的刑罚,是用特殊的颜料再混合灵力,以特制金针将之刺入人的面庞。据说只有最卑贱的家奴,才会被面上刺字,意为一朝为奴、一生为奴。哪怕可以用法术掩饰,可一旦主人施咒,“奴”字就会浮现,也会带来钻心之痛。可庄夜不是飞鱼卫么?飞鱼卫可是朝堂编制的官员,是绝无可能由奴隶担任的!庄夜究竟……陆莹心情久久难平。她好像知道了什么秘辛……不会被灭口罢?这下麻烦了。她停下脚步,暗叹几声又无可奈何,不得不打起精神,钻研起眼下的幻境来。……而在前一个幻境之处,在陆莹离开后不久,庄清曦也离去了。星光之路再次一片寂静。而书法台依旧存在。在台面上,她们分别写出的文字也仍旧悬浮。庄清曦写的是一个“强”字,陆莹写的则是“自强”双字。随着她们的离去,笼罩此处的水镜之力也消散、离开。这是属于辰星的力量,也是属于她的目光;通过水镜,观想之路中的考生们被清晰地投映到了大能们眼前。而现在,这一束监视的目光离去了。毕竟观想之路内部十分辽阔,即便是辰星,也不可能将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当一切都回归为最纯粹的星光,那被写出来的“强”和“自强”两个词,忽然动了动。它们飞离书写台的范围,如两只蝴蝶缠绕起飞,倏忽化为一丛细碎星光。星光变幻,最后组合为一句完整的语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其中,“自强”二字格外灵动,为本句句眼,也是唯二的书文。在无人注视的星光之路上,这行字再次摇身一变;文字散开,“自强”二字则拉长、变换。最后,竟形成了一道人影。这是一位披头散发、身披甲胄的中年男子。他身形缥缈、双足离地,满是胡茬的脸上镶着一对略显茫然的眼睛。他正是幻境之中,最后被陆莹杀死的“叛军首领”,同时……他也是一只死灵。正是大梁律令要求,见之必除的死灵。“好恨……好恨啊!”第111章 早有行动◎薛无晦的安排◎男子自己像也知道不能暴露, 并不随意移动,而只是停留在原地,默默注视着两位女修离开的方向。“为何……不动摇?”他喃喃道:“难道……大多资质平庸者, 果真甘愿被当成踏脚石?”“难道……无有家世助益,真就认命为奴为婢?”“王侯将相……真有种乎?为何动摇的, 却是心有不甘的世家子……”并非所有死灵都能保持完整的意识。大多数死灵都只有残缺的记忆,以及不知所谓的本能。这男子就是如此。他喃喃着、喃喃着,表情很快变得越来越狰狞。无边的怒火和怨气,侵吞了他眼中残存的理智之光。“不能原谅……不愿抗争者, 不能原谅!享尽民脂民膏还不知满足者, 也不能原谅!”他周身怨恨浮动,漆黑死气顿时盈出, 眼看就要侵蚀雪白星光——“唔……稍安勿躁好啦。”一截什么东西戳了戳死灵男子的肩。这是一杆木枪的枪尾。木头不知道是什么木头,黑亮坚硬,每一寸光泽都是沉甸甸的重量, 纹理间又弥漫着沧桑古朴的气息。同样是漆黑死气, 却分外宁静安详的力量,顺着木头的枪尾,流入了男子的身体。很快,男子那沸腾的怨恨平息了下来,双眼也恢复了神采,乃至更加清醒。他扭过头,平视出去的目光顿了顿,又缓缓下降, 才看见一个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女修, 含着和气的笑, 冲他挥了挥手。“我是乐陶。”她愉快地说。这是个肤色微黑、个头娇小的少女。不过, 说是少女,也只是因为她面颊饱满光润、五官清秀柔和。若是正视她那成熟的神态,便能明白,她绝不可能真是涉世未深的少女。更何况……刚才那看似普普通通的出手,就已经说明了她修为的深厚。死灵男子分析到这里,心中不由警惕。可旋即他又一愣,倏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同:为何他忽然神志清醒,不再是此前恍恍惚惚的模样?“你……”太多年没有真的说话,他艰难地搜寻着词句:“你是……什么修士?”“女的修士。”她扛着木枪,单手叉腰,答得威风凛凛。男子:……?见他迷茫,她又补充一句:“女的,死了的,和你一样。”男子还是傻愣愣地看着她。“死灵……?”他茫然地盯着她,尤其是那凝实的身形边缘,哪里有半点死灵的虚幻缥缈?她注意到他的视线,嘿嘿一笑,很是自豪:“障眼法,厉害吧?是陛下的手笔。”“陛下……?!”作为曾经不知道哪一朝代的叛军首领,男子本能地警惕起来。“不是那些不知所谓的‘陛下’。”女修有点不耐地晃了晃头,轻蔑几乎要从眉眼中溢出,“是你没见过的大人。你只要知道,陛下能帮你复仇就行。”“复仇……!”男子瞪大眼:“过去多少年了,仇人未死?还未死?”他虽然浑浑噩噩不知多久,却也隐隐明白,自己飘荡在这片空间里,也被这片空间庇佑。死灵不知岁月长短,外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想来那些高高在上的仇人总该死光了罢,那些割下兄弟们头颅的仇人,也都该成一抔一抔的黄土了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