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让杜金忠祸害得不行了。”叶四叔摆手,“不说十室九空,也得空个四五户。地都荒了好多。”粟米是制作军粮的主粮。叶碎金心疼坏了:“所以他占着方城干嘛呢。合该是该给我们。”叶四叔总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对,可叶碎金口气太理直气壮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几人讨论了方城的地形地势。叶四叔原以为自己该是最了解方城的人,或者杨先生了解得更多一些也未可知。但他没想到,叶碎金对方城也了如指掌。方城那地方,叶碎金来来回回不知道趟过多少回了。地势地貌全都清楚。她只是记不清杜金忠具体的情况了。“这里,这里和这里,我要知道杜金忠是怎么布防的。”“他虽是个莽夫,但出身宣化军,打仗这种事倒是他的专长。”“三哥,我们可以看不上他这个人,但是不能看不起他的本事。”叶三郎沉稳应道:“好,我记住了。”叶四叔都忍不住抬眼看了叶碎金一眼。这个侄女,比他想的要沉稳得多。让人有点意外。再看看,再看看,她要真是这么可靠,他就能放心地撒手把叶家堡都交给她了。再看看。叶碎金没有给叶三郎指派人,反而问他自己:“你打算带谁去?”叶三郎沉吟着,看着叶四叔,报了几个人名。叶四叔不放心,又补充了一个十分可靠的手下。叶碎金都点头了。她正要说话,赵景文说:“项达跟杜金忠都是宣化军出来的,多少有点香火情,不如让他也去。”上辈子,项达是跟着赵景文出去闯荡的第一批人,也是最早投靠了赵景文的人。其实叶碎金本来就有意让项达跟着叶三郎去做个中间人,不想赵景文先开口了。原来这么早的时候,在她还提防这个提防那个的时候,赵景文已经在笼络人了。但叶碎金也同意了。叶四叔和叶三郎出去安排。外面候着的管事借这个空档来禀报:“主人要的人都带来了,供主人挑选。”叶碎金唤段锦:“阿锦,你去挑。”她交待:“挑六个孩子,两个在书房轮值,要心细,话少,嘴巴严的。四个在我身边,要伶俐,会看眼色,说话利落的。”那就是以后书房的事和叶碎金身边的事,都归了这些新挑上来的孩子了。那他呢?他怎么办?以前叶碎金这些身边事,可都是他的活儿。段锦没有像平常那样立刻应喏,眼中很自然地流露出不安的神色。看着老高的个子了,到底还是孩子。叶碎金柔声道:“这样以后,你就能从这些琐事中抽身,好好跟着我做事了。”一句话,少年的脸就灿烂了起来,发着光。清亮地应了声“是”就往外走,又被叶碎金叫住:“要身子骨结实的,不康健的不要。”以后少不得要跟着她东奔西跑,身体不结实的可不行。段锦脚步欢快地去了。杨先生捻须:“长大了,想的就多了。”“可不是。”叶碎金笑道,“还知道争宠了。”杨先生听得出她话音里的宠溺。赵景文却笑道:“奴婢下仆,多是如此的。”他不是奴婢下仆,身份高些,不也一样在争宠。杨先生捻须垂眼,笑而不语。叶碎金乜了他一眼:“莫欺少年穷。”“不欺。我们阿锦以后怎么也得是个大管事。”赵景文笑道,“赶紧给他配个媳妇,他就踏实了。”杨先生捻着胡须已经把脸都别到一侧去了。叶碎金道:“不急。急什么,他才十五,身是奴仆,现在给他娶,能娶到什么好的。以后再说。”赵景文好笑:“难不成你还要给他娶什么名门淑女?”名门淑女怎么了?京城大把的名门淑女都想嫁给镇军大将军段锦,都求而不得呢。高楼上抛香囊的,路上撞车偶遇的,寺庙里上个香,山道上都有崴了脚拦道的。段锦若想娶,以他的身家地位,什么淑女娶不到。但吴氏却怀了赵景文的孩子,还生下来了。而且段锦一直都知道!明明重生之后冷静地给自己定下了目标,要推翻前世,全盘重来。叶碎金的怒气却忽然压不住,直冲了上来。她一掌拍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响:“说正事!”赵景文和杨先生都吓了一跳。赵景文惶惑,明明是气氛控制得很好的放松说笑,怎地叶碎金忽然恼怒了?他是哪里戳到她的怒点了?若无旁人,他很可以放下身段小意温柔地哄一哄,奈何杨先生在这里呢。他看了一眼杨先生,颇有些尴尬。杨先生道:“丰堂和三郎可能忙不过来,郎君去帮把手?”赵景文看了一眼叶碎金。有人递台阶,叶碎金道:“去吧。”赵景文识趣地出去了。段锦出来,书房院子外头的夹道里,站了一排半大孩子,最小的才到他腰间,最大看着也就十岁上下。都是叶家堡的家生子,他挨个问名字年纪,父母是谁。挑着伶俐的先拎出来一排,再细问详考,定要给叶碎金挑最好的出来。赵景文出来,看见他的背影。被小孩子们一衬,更显得他修长挺拔,已经长成了。他盯了那边一会儿,转身离开了。段锦转头也瞧了一眼他的背影,再回头看看,杨先生还没出来,还在里面谈事情。那姓赵的是怎么?被派出来干活?还是没资格旁听,被轰出来了?段锦龇牙一乐。书房里,杨先生问:“怎么动这么大肝火?”他不怎么喜欢赵景文,但刚才赵景文倒也没说什么会惹人生气的话。叶碎金的忽然发怒也令他摸不着头脑。叶碎金也知道自己刚才没控制住情绪,这是上位者的大忌。“恰想到了恼人的事,他又呱噪,一时没收住声。”她道,顿了顿,又道,“我做的不对。”杨先生原想劝谏的,她却自己先承认错了。杨先生便不再多说什么,伸出手:“来,来。”叶碎金看了他一眼,无奈,也伸出手去。杨先生给她切脉。杨先生不仅是谋士,亦工文书钱粮,除此之外,他还颇通岐黄之术。闲得无事时,常给堡中诸人号个脉,开个药方。脉象之下,什么都藏不住。他这脉象一切,便诧异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大火气?可能说来听听?”怎么说?没法说。叶碎金抬起眼。“杨叔叔。”她道,“良禽择木而栖,他日,我若让你彻底失望,你不必顾虑我父亲的情分,尽可择明主投奔。”杨先生怔住。“但是,如果我没那么差。”她说,“没差到让你老人家失望透顶的程度,还有救,请杨叔叔不要轻易放弃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