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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过继,本家男丁如此兴盛,不可能允许她过继旁支, 必是要从三郎到十三郎中选一个。家里有众多叔父,祖产有嗣子继承。她这个姐姐, 怎么样要外嫁,去别人的家, 做别人家的人。其实只要过继,不管过继什么人,她这个当姐姐的, 都得外嫁。因为叔父亦父, 天然就比姐姐名分正, 叔父的权利天然大于姐姐。当时叶四叔说, 她这一房的浮财, 她祖父、父亲所挣的, 都允许她带走。但她带不走叶家堡,和叶氏部曲。这是全族的立族根本,尤其世道已乱,就变得更为至关重要。任何一个姓叶的人,都不会允许。不分本家和旁支。所以叶碎金决定招赘。但又必须正视三代还宗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躲不开,三代之后,叔父们已经驾鹤西去,三郎等兄弟的子嗣孙辈已经成了旁支,她也不在了,这时候若叶家堡改姓,她就是叶家的千古罪人。在地下,亦无面目去见祖父和父亲,叶家列祖列宗。但叶碎金就是不甘放手。她十三四岁就开始帮着父亲管理部曲,到她十七岁的时候,叶家部曲都遵从她的号令。外面又是这样的世道,你让她放下这一切,去别人家做个拿针捻线的儿媳妇,她做不到。叶碎金最终一碗烈药,解决了这个问题。她自绝生育,就是向叶四叔保证,叶家堡在她之后,依然会还给叶四叔这一房——叶家嫡房。所以叶四叔才做出了让步,让出家主之位,让出了叶家堡的大权。晚上三郎回来了,他如今也忙得要死。族中本家的、旁支的,各堂各房的远近妯娌、伯母、婶子们哪个不羡慕桐娘。“男人忙才说明有本事。”她们说。桐娘也深以为然。自家的男人便在叶家军中,也是挑大梁的存在。今晚三郎忙完回来,桐娘便迎上去,给他宽衣裳。婢女们都识趣地退下了,并不伸手帮忙。年轻夫妻一别四五个月,好容易团聚,谁那么没眼色去打扰。四夫人还盼着三年抱俩呢。叶三郎十分敏锐,宽衣裳的时候就感觉到妻子与往日似有不同,欲言又止的。“怎么了?”他问,“可是有事?”桐娘却接了衣裳,道:“没事……”“有事就说。”三郎走到盆架前洗脸,“我最近事比较多,在家的时间少。有事别拖着,及早说。”桐娘捏捏手里的衣衫,还是开口问了:“六娘那天说,叶家堡给阿龟,是真的?”“自然是真的。”三郎用手舀起水,往脸上泼,哗哗地,闭眼洗脸,“这种大事,六娘怎会玩笑。”桐娘放了衣服去拿了手巾。“那,我听六娘说的,只是叶家堡。”桐娘忍不住问,“那其他的呢?”水声戛然而止。三郎睁开眼。他直起身,从桐娘手里接过手巾,抹去脸上的水,露着一双漆黑又深邃的眸子:“你指的是什么?”“就是说,那其他的呢?”桐娘问,“就是,邓州、唐州、均……”她没列举完,就被三郎打断了。“桐娘。”他问,“今天谁来了?”桐娘:“啊?”他问:“你今天见了谁?”桐娘道:“大兄过来了看阿龟和我,本想见你的,你一直没回来……”三郎就明白了。因桐娘只是个简单的后宅妇人,她是围着婆母、孩子过柴米油盐的日子的,什么邓州唐州均州这些事,不是她会去想的。必是有什么人对她说了什么。三郎问:“是大兄叫你问的吗?”桐娘就沉默了。三郎道:“如果大兄问的,或者岳父问,你替我回他们,这是叶家的事,不劳牵挂。”桐娘吓着了。丈夫从前温柔敦厚,从来不会对她说话大声的。可他现在渐渐变得不一样了。很多人都怕他,娘家兄长提起这妹夫,都小心翼翼。“不是,不是。他就那么一说,我就多想了想……”她忙替兄长开脱,“他没有……这自然是叶家的事,兄长晓得的。”叶三郎脸色稍缓。可桐娘垂着头,她还是想把事情弄明白,毕竟关系阿龟。女人有了孩子,就再没什么比孩子更重要的了。她道:“可是,这些……本来就该是咱家的呀。现在咱家,才是真正的嫡房。”她垂着头,许久等不来三郎的回答,抬起头来。三郎眉头紧蹙,盯着她。他如今威压日重,这样看人,给对方带来很大的压迫感。桐娘又垂下头去:“我,我说错了吗?”“你说的没错。如今我们才是嫡房。”叶三郎沉下心来,道,“所以,六娘那日才当着大家面,把这件事过了明路,以后叶家堡,是要回到我们这一房的。”“爹年纪大了,我和六娘平辈,我还比她大,大概跟她走的差不多。”“所以,她道明了,叶家堡给阿龟。祖产,嫡房传承,永世姓叶。”他没有生气,还肯与她好好说,桐娘松了一口气。她点头:“这些我懂。我现在不懂的是,旁的那些怎么办呢?六娘她又不能生,现在赵景文都……”她顿住。因为这一次三郎的眼里,清清楚楚有了怒意。“这事,谁告诉你的?”他问。桐娘老实说了:“是咱娘。”一如猜想。三郎深吸一口气,又问:“你又告诉了谁?”桐娘想说她没敢告诉旁人,可又想起来,她的确是告诉了,对她来说不是旁人,可对叶家来说,当然是旁人。她声如蚊蚋:“只、只告诉了我娘。”“那好。下次岳母过来的时候,你告诉她,但凡我在外面听到一耳朵关于这个事。我听见一句,就祭一颗人头,听见两句,就祭两颗人头。我不管她又告诉了谁,谁又告诉了谁。这个事,都闭上嘴。”三郎杀过的人太多,当他这么说话的时候,身上的杀意腾起来。与他耳鬓厮磨,同为一体的桐娘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她吓得脸色发白。人们说,贵易妻,富易友。娘家也一直告诫她,要她拢住三郎的心。实在不行,从娘家的丫鬟里挑一个,给三郎纳作妾,给她做帮手。“不一样了,他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说。桐娘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孝顺母亲,看到她吓得脸色发白,三郎心里微微叹气。枕边教妻。他想了想,为何妻子还要教?因为女人们不像他们,有机会能走出去,能见识天地广阔,更理解世间百态。她们被拘在家宅之中,所见者院墙之内,鞋尖之远,所争者,三五尺头,一二金钗,妯娌脸面。十二娘走出去了。她如今就变得不一样。所以,这其实不是女子们的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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