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郎和飞羽都特别稀奇。他们都没有守过城,头一次。赫连飞羽道:“这样的城我要是守不住,我脑袋拧下来给你。”十郎道:“但总觉得守城不痛快,不若野外之战。”赫连飞羽翻白眼:“你就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赫连和三郎却都对叶碎金道:“不能再打了。”叶碎金颔首:“我知道。”接收了城里的几千兵,她现在名义上近四万兵马,可实际上,真正的叶家军就只有八千人,降兵多达三万。降兵是叶家军的三倍还多。这其实是很危险的。尤其,北方虽然各地亦有方言口音,但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南方真是一地一言。荆州兵说话如鸟叫,底层士兵很多完全不会说官话,现在全靠叶家军里的均州兵尉们在沟通。叶碎金南下之前的准备工作,其中就包括了均州兵的甄选和拔擢。如今都在此处派上了用场。但出身最正的邓州兵、唐州兵,听荆州兵讲话就很痛苦。所以表面上看数字庞大,实际上,还没有实现对荆州兵的吸收消化。若是打,让荆州兵与峡州兵汇合了,他们讲同一种乡语,沟通起来没有障碍,太容易反水了。自南下,叶碎金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刀直直劈到了江陵城。军事上可以说是成功的。但并不意味着她已经掌握了荆州。甚至她为了抢时间,从石梁山到江陵城之间,也只为了埋伏才拿下了团林,其他的地方,都直接掠过。事实上,她这一刀劈得太狠了,必须在这里停下整顿整顿,否则容易绊倒自己。峡州军来了也傻眼了。他们是来拱卫江陵的,结果来到这里发现,城已经被占了,主公降了。他拱卫个球。高盼在城头劝他:“我都降了,你也降了吧。”不料那将领沉吟片刻,却沉痛道:“我不能降。如今大人还留得性命,正是因为有末将在。末将若降了,恐大人见不得明天的太阳了。末将不能啊!”高盼在城墙上与他大眼瞪小眼。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还不懂谁。将领手里有兵。这年头,有兵是什么概念。他就算攻不下这个城,还可以退回峡州去。然后头上没有人了。瞧,退一步海阔天空就是这个意思。你把降敌了的主公丢下,你就可以自己玩了。只这将军也不是全无软肋的。将在外,父母妻儿都是要交到皇帝或者主公手里的。他的家人当然也在江陵城里。叶碎金入城后就叫人扣住了。现在,推上城头来,正派用场。一时“儿啊”、“夫君”、“爹爹”的喊声在城头响起。将军怒指城头:“尔敢伤我家人,我破城后,必将尔碎尸万段。”叶碎金道:“那你来啊。”将军:“……”将军其实并不很想攻城的。将军的心态,叶碎金自然明白得很。谁还不是个千年狐狸。叶碎金道:“高盼都降了,你为着高盼与我两败俱伤,有何意义。”“我原就意在荆州,如今已得到了。”“不如这样,我治襄州荆州,君治峡州归州,何其美哉?”将军被说得怦然心动。只城楼上父母妻儿都还在啼哭。他道:“放我家人,我就退兵。”叶碎金道:“江陵水美物丰,岂是旁处可比的。二老令郎在此,才过得更美。”“只我也是有诚意的,这样吧,尊夫人我还给你。”当即使将军夫人坐了吊篮,垂下城,还给了将军。将军情知叶碎金是不会放人的,只能接了妻子,对叶碎金道:“善待我家人。”叶碎金道:“将军放心,速去拿下归州吧,我祝将军旗开得胜。”将军叫她说得心痒得不行,心思直接飞到了归州去。归州守将与他熟稔,他直接杀过去,趁着对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解对方兵权。或许可以兵不刃血就将归州也收归己有。坐拥二州。只要外部条件到了,人的野心就跟吹气似的就膨胀起来了。峡州军退兵西进,急急奔归州去了。第132章 无从占一地之后如何收民心这一套, 便连十郎都玩得很纯属了。且这一套完全可以当作模板,套用在军队里。叶碎金手里现在降兵太多,必须得整一整。首先个就从军饷下手。贪污军饷, 吃空饷, 克扣, 是军队的通弊。果然,让士卒们检举揭发,一揪就揪出来一串。克扣最重的在军中造成激愤的就被杀鸡儆猴了。稍轻的, 军棍挨了,贬为军奴。比民伕还卑贱, 带着脚镣干苦力。这颇让人振奋。然而更得军心的, 是叶碎金补发了士卒那些被克扣的军饷。军营中欢声雷动。什么降了、叛了的,那是上司们才要考虑的事。他们当大头兵的看来,这就是新换了好长官。士卒们领了积压克扣补发的军饷,脸上都有了光。至于那些手干净的, 自然没事,保留了职位, 只一时别想摸到实权,别想带队伍。也是降将本来该有的待遇。只要俸禄照发, 大家也没什么怨言。不过就是换了个上司。且待日后。只十郎十分不满意,总是看不上荆南兵将,不免在叶碎金面前碎碎叨叨。“你和十二娘一样。”叶碎金道。十郎和十二娘往日里也是常常互掐拌嘴的。听叶碎金竟说自己和十二娘一样, 十郎可是要跳起来的:“十二是小孩, 我怎同她一样!”这时候又不说自己不想长大了。看不上小屁孩。叶碎金道:“别看不上十二, 十二可都能在衙门做事了。你在她这个年纪, 还往泥巴里尿尿呢。”十郎想反驳, 一回想发现是真事, 只得悻悻改口:“那也不一样。”“旁的不一样,独这一点是一样的。”叶碎金道,“小孩子,总是想要十分十完美的东西。”“少一分都不行。有一点瑕疵都不乐意。”“十二是忍不了旁人德行不佳,心思不正。恨不得我将这样的人远远踢到一边,永不录用。”“你呢,是对给到手的兵嫌这嫌那。只恨不把全天下最精良、最勇猛的兵都给你带。”“那算什么本事?”“要照你这样,我也只想要三郎、赫连这样的军将,有些一上战场就甩开人瞎跑的小子,干脆我不要用了,打发回家吃奶去算了。”十郎语塞。想了想,叉腰梗着脖子道:“我也不差吧。”“你当然不差,但也没有好到完美无缺。”叶碎金道,“没关系,只要我知道该怎么用你就成了。”“只坐在我这个位子,哪有那么好全天下能干的、能打都能自己跳到我的碗里来?”坐的高的人能看到许多人的后背,和许多各异的心思,真假的面孔,不那么好的、糟心的、带着算计的、恶意的,甚至卑鄙的恶劣的行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