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碎金的领地,襄阳以北是南阳盆地,襄阳以南是两湖平原,南北皆是粮仓。不可同日而语。叶碎金真是把精髓都抓在了手里。“兄长!”叶碎金见到裴泽,便高兴地下马。裴泽也下马。异姓结拜之交,若叶碎金也是男子,这里便该有把臂相拥之类的,互相在对方肩膀上洒两滴泪之类的。奈何叶碎金是女子,自不能如此。二人互相抱拳,彼此打量。两年未见,叶碎金看到裴泽鬓边有了风霜,可知他劳心劳力。叶碎金心疼。裴泽看叶碎金,一张芙蓉面眉眼含笑,容光焕发,大气张扬。裴泽欣慰。“襄阳也拿下了?”他问。“拿下了。”叶碎金灿然一笑。她看向裴泽身边,眼睛弯起来:“定西这么高了。”裴定西已经十二岁,褪去孩童模样,是少年了。裴定西恭谨地给叶碎金行礼:“见过姑姑。”叶碎金受了,毫不见外。一行人复又上马入城。叶碎金此行是来和裴泽商议茶引之事的。这等事,自然得有文官与谋士来听。叶碎金这边是蒋引蚨。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首先一个,房州方面从意向上是可以接受的。商人若来这里,自然不会只贩茶,也不会空手归,这对裴泽绝对是有好处的。只具体怎么分割利益,讨价还价的事,就交给蒋引蚨撸袖子大战房州人了。叶碎金对他的能力很放心。属臣们在那里唇枪舌剑寸步不让地讨价还价,两个主公却围炉赏雪吃起了烤肉。他们甚至还喝酒。“赫连怎样了?”裴泽问。叶碎金看他一眼,道:“他的能耐,兄长知道的。”裴泽默然。叶碎金道:“如今我麾下,三郎也要避一避他的风头。”裴泽道:“三郎当然是好的,只有些东西,有些人就是天生,旁的人确实没法比。”裴泽又问:“怎地三郎没来。”叶碎金道:“因我有些想法想和兄长聊一聊,他旁听不合适。叫定西来一起听听吧。”裴泽便唤裴定西。裴定西原给父亲和姑姑烤肉,便停下手来。另一个一起烤肉的人,也停下手。叶碎金唤那人:“阿锦,过来一起听。”裴泽看了那个青年一眼。他当然认得段锦。叶碎金第一次来房陵和赵景文义绝,身边就是段锦陪伴。当时的少年如今也长成了挺拔英武的青年。叶碎金的身边人,总是有勃勃的生机,叫人羡慕。只……要定西旁听的事,三郎都不能来旁听,段锦却可以?裴泽知道得重新审视这个青年的身份了。“南下之前,我对队伍做过一次调整。”叶碎金把她的第一次军改告诉了裴泽。裴泽听得频频点头:“甚可。”裴定西年纪虽小,懂得却多,眼睛晶亮亮地旁听着,也不觉得枯燥。“本着一个原则,谁也不能把兵带成他的私兵。”叶碎金道。裴泽点头:“正是。”裴泽的队伍相对简单,结构和人员都简单。更多的是靠裴泽本人的威望凝聚众人。但叶碎金一直兵力就比他多,扩张得也比他快。她将领众多,这样搞对她来说更安全。但叶碎金如今七万兵马了,之前的军改已经不能满足她。她有新的方案,特地拿过来与裴泽探讨。裴定西和段锦旁听。说到兴起时,用筷子夹着肉条,一条条排列起来代指。裴泽握着下巴沉思了许久,最后说:“太复杂了。复杂意味着繁琐,行军最忌繁文缛节,战场上瞬息万变,将领若束手束脚,还怎么打仗。”叶碎金筷子戳着着其中一个肉条道:“自然不能让将领束手束脚,所以我不给‘他’决定权,使他不能干涉正常的行军指挥。”“但,我给‘他’否决权。”“重大决策时,他无权决定,却可以否决。”裴泽再次握住下巴沉思,许久,他点头:“可。”叶碎金便把这条肉夹到自己的碟子里。“这个,”裴泽指着另一条肉,“长远看当然是好的,甚至可以说,对皇帝来说是最好的。但对你……折腾。”叶碎金莞尔:“那是因为我地盘还不够大,兵马还不够多。不过这个是最不急的,等我兵马足够多地盘足够大的时候再说。”她把那条肉夹到裴泽的碟子里。“眼前的关键是,”叶碎金夹走一条肉,“将领的任命权。”再夹走一条:“和财权。”“这两件必须剥离。”她道,“还有粮草后勤,一切必须从中枢走。”“如此,兵将分离,兵是我的兵,将是我的将,他们相互之间不存依附关系。”裴泽盯着那几条肉,他的视线落到最后一条肉上:“那这个呢。”叶碎金夹起那条肉:“这个我是要做的,只眼前,我手里没有这样的人才。倒不一定非得是武人,只要知兵事而多谋就行。不需要他断,只需要他谋。人才不易得,得慢慢来。”她将这条肉夹到了裴定西的碟子里。裴定西莞尔。裴泽握着下巴不说话,思索着叶碎金这一套拳组合着打下来是什么效果。愈想愈惊。这一套眼花缭乱的拳法若组合起来,未来全部实现的话,竟能把前魏时的武将坐大,容易割地以据的弊端彻底革除了去。他忍不住抽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问:“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叶碎金把凉了的肉重新夹回篦子上烤:“我呀……我就是,我就是没事干的时候,闲着的时候,净想这些。”宫墙高而深。后宫的生活枯燥到外面的人无法想象。叶碎金除了练武,便是读书,读史书。在她这个层次的人是必得读史的,愈读心里愈透彻,愈能反思一路行来自己犯了多少错误。赵景文常来中宫。外面一直都传帝后伉俪情深。若以外人的视角来看,以皇帝在哪个宫里待的时间久、去的次数多来看宠幸的话,的确满后宫没有人能比得过皇后的。叶碎金不知道赵景文在别的美人那里都聊什么。但在中宫,皇帝皇后两个人聊得最多的就是如何有效地控制军队,又不影响军队的效率和作战能力。他们为这个不知道争辩了多少回。两个人都是真正带着兵一路走过来的,不是那等纸上谈兵的书生,争辩的东西都能落到实处,都是真正让人为难的地方。在反复的思索、争辩、集思广益、探讨后,叶碎金和赵景文已经快把这套制度琢磨得差不多了。叶碎金想着,待段锦凯旋后,就可以实行这套制度了。诚然,新的制度也会收紧段锦的权力。但权力过大的武将,尤其是开国功臣,常难善终。叶碎金所做的,是想在赵景文和段锦的中间,为段锦找一条路,让君臣有好收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