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作证,山河为盟。”且中原王叶碎金,崛起势头之猛,江北无人可敌。她现在只称王不称帝,是因为周边没有扫荡干净。但是照这样发展下去,裴家迟早也属于“被扫荡”的对象。只义兄妹都重情义,一直以来尽量互相回避,尽量想把面对面的这一天往后延。但迟早是得走到这一天的。现在,裴泽的身故使形势发生了变化,裴定西决定,由他替裴家去做这个抉择。赵景文带着裴泽的女儿、外孙,安抚了东归将领,接收了东归的队伍。现在,先带着队伍和裴定西回京兆府去,在那里对严令之几个人守株待兔。把裴定西捏在手里,便拿住了大义的名分。严令之若不从,便是他失德背信在先。严笑是战场孤儿,老将乔槐的养子,因优秀被裴泽认为义子。裴泽对他极为信任,因此,把房州兵交给了他。这一点,实令赵景文无奈。裴家军里最精锐的就是以房州兵为核心的八千人,全都在严令之、孙广通和邓重诲手上。可以说,这八千人的战斗力,是可以对抗余下的三万人的。赵景文做梦都想得到房州军,裴家的精华所在。偏房州军比起后面的新附队伍,更忠诚于裴定西,是最难搞的。赵景文知道,自己必须得哄住裴定西。挟天子才能以令诸侯。好在,他一直都跟裴定西处得不错。少年到底单纯,也被父亲教育得非常顾念亲情,对唯一的手足裴莲事事依顺。待赵景文安抚住了队伍,再令裴定西于诸将见面,便已经稳了。裴定西也没什么怀疑或异议,似乎还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沉痛里。赵景文令裴莲尽可能缠住他。这件事,倒没人能超过裴莲的。他们一路急行,想尽快赶回京兆府布置,以待严令之。谁知道,眼看着到了就要到京兆府了,裴定西不见了。他跑了。少年原来,未曾信过姐姐和姐夫。栽在了看起来最老实、最没问题的人手里,赵景文大恨。第158章 不回寒风扑面, 裴定西与暗卫们纵马疾驰。此情此景,与当年裴泽的逃亡看起来仿佛相似。裴定西试着去理解当年父亲逃亡时的心情。很难。不知往哪里去,不知能否活下来, 不知身后亲人处境。不知前路, 不知未来。太难了, 父亲当年太难了。裴定西知道,自己比父亲那时候好太多了。因他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去找谁, 该怎么做。他知道自己的未来该怎么走。暗卫忽然伸手指向前方:“快看!”大家纷纷勒马,向前看去。旗帜林立, 队列森严。前方, 有人陈兵于此,在等人。寒风刮起来,旗帜抖动,扑啦啦作响。“严”。“邓”。百战之兵, 杀气有形。长戟朝天,森寒反光, 叫人觉得冷。人人孝带麻衣,于寒风中悲怆萧瑟。忽然, 又有一面旗帜举了起来,在寒风中飘展。“裴”。一匹烈马脱阵而出,蹄声暴烈, 骑士擎着“裴”字旗迎风而来。人未到, 旗已经抛了过来:“接着!”裴定西身侧的暗卫夹马而上, 伸手稳稳接过“裴”字旗, 迎风一展, 擎了起来。那人勒马, 烈马人立长嘶。男人喊道:“定西!”彪悍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裴家军第一猛将严笑严令之。裴定西回应:“令之兄!”严笑却改口:“少主!”裴定西眼眶发酸,应道:“令之!”是的,他和父亲那时候的情况终究是不一样。他还有房州军。邓重诲亦奔驰过来:“少主!”三人团聚。看着彼此身上的麻衣,俱都落泪。“……所以大人未下葬,他就动手了?”他二人问。裴定西点头:“必是想赶在你们回来之前落定。”二人只恨得咬牙。他们与孙广通三人在洋州惊闻讣报,几不敢相信。裴泽还在壮年啊,怎就撒手人寰。定西还小呢。这种时候,最易震荡。尤其关中是新占之地,并不那么稳固,地方势力一时被压制。但如果裴家军有事,这些当地势力会不会反扑亦未可知。洋州顶着梁州,是决不能丢的,三人商议后,由孙广通领三千兵镇守梁州,严、邓二人领了五千人往回赶。谁知,半路上遇到了裴定西的暗卫来送信。赵景文这狼子野心之人,挟持了裴定西,要篡夺裴家军。裴莲帮他。他们依照信中约定,中途改道,没有往京兆府去,而是来到这里等待。裴定西既然能使人送出信来,他们相信他信上说的,他能脱身。果然他来了。“少主。”严笑一贯嬉皮笑脸的面孔因咬牙切齿都有些变形,“我们杀去关中!”裴定西却垂眼看着空气。过了片刻,他抬起眼拒绝:“不。”“我知道。丢了队伍,父亲会对我失望。”他说,“可,如果因为我们姐弟相争,就让裴家军袍泽相戮,父亲就不止是失望了。”裴泽从剑南道逃亡出来时,不到百人,后面出走剑南道归附于他的也不过就百来人。可以说,裴家军是裴泽从无到有一手打造出来的。而现在发生的事,若说是赵景文篡夺,也不是不对。可夫妻一体,换一个角度来说,其实就是裴莲、裴定西姐弟相争。严笑二人又气又恨,眼泪都掉下来了。抹了把脸,严笑道:“行,不争就不争。咱们回房州去。”他是战场孤儿,被乔槐捡回去,在裴家军中长大,房州等于是他的故乡了。“不,不回房州。”裴定西又拒绝了。严邓二人愣住。裴定西道:“纵我想让,赵景文也不会放过我。如今他接收了队伍,手中兵马比我们多。若回房州,他一定会来夺。我们依然会开战。”严笑与邓重诲对视一眼,彼此通了心意。他道:“不管你想去哪,我们都跟着你。老孙肯定也一样。”他们都是看着他陪着他长大的。裴定西眼眶发酸,他吸了下鼻子,道:“其实,父亲有遗命给我。”……裴定西跑了。赵景文发现后,立刻发兵去追。他推测,裴定西无非可能往两个方向去:或往洋州去和严笑汇合,或直往房州大本营去。然而派出去的两队追兵都是斥候打前阵,侦查回来却禀报:“未见痕迹,想来不是走这条路。”两个方向都被否了,赵景文才觉出不对。他展开舆图,看了许久。最后,意识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说不太可能,因为他将自己代入裴定西,则他肯定不会这么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