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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论语》里的一句话,对于曹项来说,并不算是难题。他原还带着几分紧张,看到这考题却是心里踏实许多。他从桌子边的篮子里拿出水袋,用砚台里倒了些清水,磨起墨来。因一场要考三天,并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所以他倒是显得比较笃定,一边磨墨,一边寻思如何开篇破题。这八股文格式是固定的,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和束股组成,合称八股。除了格式,字数也是固定的,在顺治朝时是五百五十字,到了本朝增为六百五十字。用三天的功夫,琢磨出一篇八股文来,对于一般士子都不算难事。剩下的,就要看运气了。磨了好墨,曹项提起笔来,脑子里已经有了破题、承题之句。刚要下笔,便听到不远处传来喧嚣声,有人喊道:“快请考官大人,这边有个士子晕倒了!”随着说话声,“蹬蹬”地跑来个巡场的兵丁,看来是请考官去了。考棚里的举子都弹出头去张望,曹项却是有些不动如山的架势,已经落笔写下破题之句。他正要写承题之句时,已经有考官匆匆赶来,边走边问那报信的兵丁道:“多少号房?”“三十二号,大人!”那兵丁回道。曹项听了,晴天霹雳一般,赶紧放下笔,带着几分焦急之色,探身去瞧。这贡院内,分为东、西文场。曹项同哥哥都在东文场,这排考棚拢共有六十一间,曹硕在三十二号,曹项在四十一号。方才同哥哥进来,他还好好的,如今这是怎么了?曹项本还指望是自己听差了,或者是那兵丁报错了。但是事实岂能尽如人意,那被几个兵丁围着的,正是哥哥曹硕的考棚。曹项心里着急,起身到门口,却是外头锁着,无法出去。考官已经到了三十二号考棚前,探头看着,只见那应试士子,连椅子一块倒地,口吐白沫,抽搐不止。考官看了看考棚上的锁,这锁却是不能轻开的,离开考棚的考生,就失去了考试资格。他自己也是十年寒窗苦读出身,晓得这科举对士子的重要性,所以也不好妄自做决定,探身唤道:“这位士子,要不要紧?要不要紧?”许是舌头被咬破了,地上这士子嘴里已经出来血沫,棚子里传来恶臭。这考官吓了一跳,却是不敢再耽搁下去,忙疾步去请示主考官大人。那几个寻常兵丁,见着士子已经大小便失禁,翻着白眼,口吐血沫的,这个道:“这是死了?”那个道“这算什么稀罕事?这贡院里头,那科不断气几个?可怜,到底是没有那个富贵命?”曹项这边听了,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使劲的敲门,探头高声道:“几位官爷,那是我哥哥,我哥哥他怎么了?”一个兵丁回道:“看着这架势,倒是怪怕人的,好不好的,还要大夫瞧过了才晓得。”曹项听了,吓得身子不由有些个发抖。虽说往日看着懂事些,说到底不过是十四岁的孩子罢了。他实想不通方才还好好的哥哥,怎么说病倒就病倒。他心急如焚,却是有些不晓得该如何办是好了。说起来,在二房这头,曹颂虽说是长兄,但是因岁数差得多。平日里照看曹项的还是曹硕多些。因此,在曹项心里,对这个三哥更亲近些。晓得三哥功课不好,先前曹项还有些担心,怕他到考场上发挥不利。但是因堂兄反复说了,他们这样的人家,科举并不算什么,让他们兄弟两个不要太放在心上,曹项的担忧才少些。是啊,就算不通过科举,哥哥的前程也有堂兄提挈,想来不会太过在意功名。没想到,这已经进了考场,却发生这样的事。曹项的眼泪已经出来了。探着头对那几个兵丁说:“官爷,放我出去吧,哥哥身边儿也需要人照看。”那兵丁听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道:“哪有那么省事?钥匙都是主考官大人处搁着,要三天以后才能开棚呢,谁能提前出来?”曹项听了,越发着急,道:“那我哥哥……那我哥哥……”不仅是三天不能出棚,那贡院大门可是封了的,连考三场后才能开门。想到这个,曹项只觉得眼前发黑。有个兵丁瞧着曹项岁数小,见他急成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道:“你也别太着急,这贡院里有大夫呢。考官大人去请示主考官大人去了,要是大人允了,就会抬你哥哥去救治。你左右也出不来,不是白着急,还是安心答题吧。”曹项哪里能安心得心,探出头去,等着考官大人回来。过了片刻,考官大人才疾步回来,后边还跟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到了三十二号考棚前,那大夫探头看了,见着曹硕是两眼翻白,对那考官道:“大人,不像小毛病,开棚吧!”那考官已经从主考官那边取了钥匙,交给兵丁,让他们将号棚外头的锁开了。那大夫进了考棚,仔细看了曹硕的症状,又诊了脉,脸上有些沉重,道:“大人,这士子病得不轻,抬到那边排房去吧。”考官点点头,叫两个兵丁来抬人。因曹硕失禁,衣服都脏了,浑身也是恶臭味儿,那两个兵丁不情不愿的拽着胳膊、拽着腿的,往外搬人。曹项一直探头盯着,见哥哥人事不省的被抬出来,哪里还忍不住,忙伸出手去,高声道:“大人,大人,那个是学生哥哥,我哥哥怎么了,放学生出去照看吧!”那考官因自己负责的考棚中出现这样的事儿,心里正烦着,听了曹项的高声,呵斥道:“考场重地,禁止喧哗!”说完,脚下也不停,继续往前走。曹项见考官不理睬自己个儿,那两个拖着哥哥的兵丁磕磕绊绊的,使得哥哥的胳膊、腿不时的撞到地上的青石板上,如何能不着急?实是没法子了,曹项喊道:“大人,和硕额驸、太仆寺卿曹大人是我们哥哥,我们是伯爵府的,看在同哥哥同朝为官的份上,请大人网开一面,使学生出去照看哥哥吧!”那考官不过是六部小司官,虽说并不认识曹颙,但是身为京官,对六部九卿各处堂官的履历却是要熟记的。听了曹项的话,那考官从腰间拿出这一排考棚的名单。从上到下,依次顺到第三十二号,写的是“曹硕,直隶监生,父,已故同知曹荃;祖,已故工部尚书曹玺;曾祖,已故光禄大夫三品郎中加四级曹振彦。”他又往下看,顺到第四十一号。除了考生的名字换成了“曹项”,纳捐的年份换成了“康熙四十九”年之外,其他父、祖、曾祖同曹硕一般无二。看着士子履历,这两个少年士子却是太仆寺卿曹颙的堂兄弟无疑了。想及此中状况,这考官却是有些不敢自专了,叫那两个兵丁将曹硕抬到大夫值守的那排排房中。他自己个儿,又疾步往主考官的公堂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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