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徐日暄穿戴整齐,坐在堂上,听着往来各房的考官来报禀考场各处的情况。听说刚才来报备过的那个士子病的不轻,徐日暄不由的皱皱眉。这贡院大门要数日后才方能开启,虽说贡院里也备有一些常用药,但是到底不如外头齐全。只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早年也曾到外省任过主考官,在考场上倒毙的士子也不是没见过,却唯有叹息了。那考官犹豫一下,将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的身份说了。徐日暄听了,却是有些纳罕,这曹家是旗人,又是天子近臣,皇亲国戚,他们家的弟子何须寻麻烦走这科举之途?他向那个考官将考生名册要了,待看到兄弟俩一个十六,一个才十四,心里倒是生出几分佩服来。不说权贵世家,就是寻常书香门第人家的子弟,也鲜少有这个岁数就下场应考的。寻思了一下,徐日暄从座位上起身,道:“走,带本官过去瞧瞧!”先到了大夫这边,据那大夫所说,却是有些癫痫的症状,另外还夹着急症伤寒。贡院里虽说也有些药材,但是能不能挺过去,却还要看这士子自己个儿的命数了。徐日暄听了,心里多少有些顾忌,神情也沉重起来,对那考官道:“他弟弟在哪个棚子,去看看吧!”说话间,一行人又到了东文场这边。曹项站在考棚门口,已经是等得望眼欲穿。见考官回转,后头还跟着一个穿着四品顶戴的官员,他的面上露出几分恳切来。徐日暄往考棚前站了。问道:“你是曹硕之弟?是你说,想要出来照看哥哥的?”曹项见他这话中有松动之意,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道:“是,大人,学生担心兄长之疾,无心应试,还请大人开恩,容学生出去照看兄长。”说着,已经长揖不起。因天色已经大亮,所以搁着窗户,徐日暄也能看见桌子上的试卷有字迹。见曹项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却晓得友爱兄长,徐日暄对其心中也添了几分好感。见那纸上写着两行字,他便指了指,道:“你将那个拿来与本官!”曹项听了,虽然不解,但还是恭敬的取了试卷,双手送到徐日暄面前。徐日暄伸手接了,虽说只有破题两句,但却是一手好字,能够瞧出其中不俗来。他心中生出爱才之念,道:“虽说你年岁小,但是这科举也是人生大事。你哥哥那边儿有大夫照看,就是你过去,也未必能帮上一二,还不若安心在这边应试,等你哥哥好些个,本官使人再来告诉你就是。”曹项听了,眼泪都出来了,道:“大人,功名虽然重要,但是手足之情却更使得学生心切啊,学生甘愿这科不考,也想要往兄长身边侍奉!还请大人成全学生的殷切之心!”徐日暄见他如此,也不觉有些动容,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本官就依你。你能有这份孝悌之心,就算是错过这科,日后也当有大出息。曹大人有弟如此,实在是令人好生羡慕!”曹项见他应允,再次长揖谢过。徐日暄使人去取了钥匙,将这边的考棚开了,放曹项出来。曹项谢过两位大人后,竟是半刻也不耽搁,急速同那领取的兵丁去了。那考官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这由曹家人自己照看,要是真的有什么闪失了,却也不干他的事了。不然的话,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曹家人真迁怒起来,他怎么受得了……这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曹项却觉得嗓子里肿胀得不行,已经嘴里起了泡了,哥哥到底如何了?兄弟两个一起下的场,万一哥哥……那他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兄长们……第0446章 出场转眼,到了八月二十六,曹颙同曹颂早早的带着人往贡院来接曹硕同曹项两个。同送考的情形差不多,这边还是车水马龙的。只是,见龙门敞开,应试士子从里头走出来,却没有了下场时的光鲜,各个都是胡子拉碴的,有的脸上带着惬意欢喜,有的则是垂头丧气的。等了半晌,士子们出来的差不多了,还不见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曹颙心中不禁有些不安,这是因年岁小,遭了罪,病了,还是怎么的?之前,他已经打听了,虽说号棚简陋,但是会给炭盆,应该不会冷到哪儿去。吃食这边,却是饽饽、炒面、酱肉各色齐备。等到人陆陆续续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出来时,就听曹颂诧异出声,道:“老三、小四儿!”曹颙忙顺着曹颂的视线望去,远远的,慢慢走出两个人来,一个搀扶着一个,可不正是曹硕同曹项兄弟两个?虽说心里着急,但是辕门这边有兵丁把守,他们也进不去,只好等着两个小的走出来。待两个走近,一个脸色蜡黄,神容枯瘦;一个也清减了几分,脸上带着几分疲色,没有了素日的伶俐。见哥哥们等在外头,被弟弟搀扶着的曹硕满脸羞惭之色,哆嗦哆嗦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他低下头,身上有些发抖,眼睛酸涩难挡,虽是极力克制着,但是却没什么用。曹项察觉出哥哥的异样,抬头对曹颙同曹颂道:“三哥病了!”曹颙已经上前,从曹项手中接过曹硕,道:“赶紧家去吧,这就使人去请太医。”曹硕却不肯迈步,低下头,小声说道:“大哥,我没答卷子,还拖累了四弟!”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曹颙有些疑惑的瞅瞅曹项。听曹硕如此说,又见堂兄看着自己,曹项忙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今科的题出得偏些,就算三哥没事,我这边也是答不出。”虽说别人会在意这个举人功名,但是曹颙并没放在心上。只是因这两个弟弟向来苦读,功名心切,才送他们来应试。听了这小哥俩的话,曹颙就算不晓得详情,但是也知道得差不离,便道:“还是先回家,已经从考场出来,就别再想这个。真想要考的话,三年后再来就是。”曹颂见曹颙扶了曹硕,自己扶了另外一边,看看曹硕,又看看曹项,道:“平日哥哥叫你们多锻炼身子,你们却只肯捧着书本不撒手。以后可是不行了,这身子骨够干啥的,往后早晨我提溜你们两个去。”因考生同接考的亲朋陆续散去,这边的路也比方才宽敞许多,曹颙打发小满去胡同口将停在那边的马车叫来,让曹硕兄弟坐了。他同曹颂两个则骑马,一行人往曹府去。曹颂骑在马上,看了看车厢,转过头对曹颙低声道:“哥哥,都是我的过错。我是哥哥,当我争口气才是。我这般没出息,才使得老三同小四儿两个都寻思出人头地。”曹颙见他怅怅的,瞥了他一眼,道:“不过是意外罢了,你往里掺和什么?就算你成了巴图鲁、大英雄,就不许老三同小四两个也上进?”曹颂听了,这方不言语了。进了二门,兆佳氏已经使人在这边守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