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种公闻言,问道:“恕小老儿眼拙,魏爷的师傅是?”魏黑没有直接回复,笑着说道:“当年前辈在太湖边施展神医妙手救人,随后被请到庄子里宴饮。先师当时为陪客,晚辈同弟弟都同往。前辈见晚辈的兄弟佩刀,还说可惜了,瞧着他的身子骨,若是练拳脚功夫,定有小成。”方种公听了这话,已经想起来。魏黑的师傅,早年在南方绿林也颇有名望。那次在太湖见过后,因脾气投契,原说好了次日扬帆太湖,喝个爽快。却是不晓得遇到什么变故,魏黑的师傅没有赴约,留了口信,只说有急事往江宁一行。过后听说是相熟的人家被拐了孩子,魏黑的师傅得了消息,也带着徒弟四下里找去了。方种公在江南呆着无趣,便转道回了福建,娶亲生女。魏黑的师傅过后就失了消息,有说是投靠官府的,有说是被仇家害了的。因魏黑话里提到“先师”,方种公叹了口气,道:“尊师已驾鹤西去了么?”魏黑点点头,道:“四十一年病逝在江宁,遵照师尊遗命,葬在清凉寺的义冢里。”没儿没女的江湖人故去,多爱葬在庙宇附近,想要洗刷生前罪孽,好能转生投胎,免了的狱之苦。至于在义冢,是因为义冢里无碑,省得招来仇人再使自己受刨坟鞭尸之苦。方种公听了,唯有唏嘘,看着浑不知愁的女儿,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年过花甲,早死晚死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女儿尚小,如何能让人放心得下?如今他只想带着女儿回乡下,过太太平平的日子。过两年找个良善的年轻人做女婿,就算是大事休矣。方种公刚表明去意,方七娘脸上已经添了几分犹豫,拉着方种公的袖子,低声道:“阿爹,女儿不能走。女儿不是大丈夫,也晓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道理。”说到这里,她指了指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曹甲,道:“女儿跟大师傅打赌了,要是拳脚功夫不超过大师傅,就不离开曹家!”“大师傅?”方种公看着曹甲,嘴里咀嚼着女儿的话。“阿爹,阿爹,女儿不止跟着大师傅他们学习功夫,还跟着林大夫长了不少见识。郡主奶奶那边,如今又来了太医,听说都是针灸上的大家,女儿真想跟着见识见识。”方七娘说起这些。眼睛不由发亮,道:“阿爹,等女儿一阵子吧,现下四师傅同女儿比起来,都有些吃力。用不了多久,女儿就能出来。”她说得天真浪漫,却不想想,谁会真动手赢她。就算她能赢了曹丁,曹甲与曹丁也不是一个档次的。想要达到曹甲的功夫,没个十年八年的,怕是不成。没有交手,方种公看不出曹甲深浅,但是也不信女儿“不久”就能打败他的说辞。他正犹豫着怎么劝女儿听话,曹颙已经从怀里掏出表来,瞅了瞅,对方种公道:“方老者同七娘先在这边说话,曹某有事,要先行一步。”说到这里,又对七娘道:“令尊远道而来,也是辛苦。要是说完话,早些回去歇着,让人预备客房……要是不惯的话,直接住在酒楼这边也成,已经使人打了招呼……”方七娘边听边点头。好奇的问道:“太太不是等着曹爷回去吃饭么?曹爷别忘了,让太太白欢喜。”“我就是为这个回去,将到饭时了,不好让太太久等。”曹颙说道。看着曹颙下楼,带着众人骑马远去,方七娘才对方种公道:“爹,曹家都是好人,长得还好看。曹家太太不错,郡主奶奶也不错,小小姐、小少爷们也招人疼。”说到这里,仰着脖子对方种公道:“阿爹,咱们过些日子再走吧。有坏人盯上了才曹家,曹家不太平呢。这个时候走,实在不够义气……”曹颙骑马而去,不是欲擒故纵,使用什么手段,而是见七娘真心亲昵,存了不忍之心。像方种公这般,做个江湖散人,又有医术傍身,何必拉到曹家,趟这个浑水。像魏黑,当年选择留在曹家,这些年来,何曾过过安生日子。想到这些,曹颙才放弃了自私的年头,没有再想法子,留下方种公。什么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是酒楼上,曹颙思量时,方种公也思量着。说起来,他这老胳膊老腿的,没什么金贵的,不过还能给人卖两年命罢了。曹家待她女儿这般优容,难保没有别的心思。他原想看曹颙怎么说,没想到曹颙只字没提其他的,带着人走了。留下方种公,听女儿提及曹家半月前的变故,半晌没有吭声……京城,后海北沿,坐落着一个学士府,就是权相明珠的宅子。因长子纳兰性德早逝,在明珠死后,明珠次子揆叙就成了这个宅第的主人。揆叙无子,如今的两个嗣子纳兰永寿、纳兰永福都是他胞弟揆方的嫡子。康熙四十六年,揆方与妻子先后病故,留下两个年幼的儿子。长子安昭当年才六岁,次子元普也是不过三、四岁。次年明珠又病故,康熙体恤臣子,也看在明珠与纳兰容若父子的情分上,亲口过问明珠的身后事。晓得揆叙无子与其妻耿氏成亲多年无子,康熙便下令让安昭兄弟两个做了揆叙嗣子。安昭打小身体孱弱,病不离身,揆叙就给他改名叫“永寿”,元普跟着哥哥的犯字,改名做“永福”。转眼多年过去,永寿与永福也长大了。蒙康熙看顾,永寿的婚事也是在康熙亲自过问,将去年留牌子的秀女,正黄旗汉军副都统含太公之女阿氏指给永寿为妻,年前已经办了喜事。年后,永寿继承父祖佐领的世职外,还进了侍卫处,如今是外班侍卫。永福还没成人,恩萌了监生,在国子监读书。九阿哥与十四阿哥过来时。揆叙正带着抹额,坐在床榻之上。拉着妻子,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虽说自打丁忧起复以来,他小动作不断,但是心里从来没有怕过。这其中,不无仗着父兄生前圣眷之意。说起来,他也七岁成书,也算颇有才气,但是在父兄的才子光环下,就那么微不足道。亲近八阿哥,除了因妻子与八阿哥福晋是两姨姊妹之外,还因他心里也想着出人头的,重振家门。没想到越陷越深,走了父亲老路。“养病”这一个多月,揆叙开始还不停的写谢罪折子,但是都石沉大海一般。他觉得自己真病了,想着哥哥与弟弟都是三十来岁就没的,自己怕也活不过四十。除了不放心长寿的身体外,还不放心长福的亲事。因此,他没事就拉着妻子耿氏,啰嗦个没玩。耿氏是和硕柔嘉公主之女,自幼出入宫廷,同太后与后宫主位关系较好。见丈夫如此惶恐,她只能软言安慰。心里已经后悔,应该在圣驾出京前,往宫里走动走动,看能不能寻个人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