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七娘这边,犹自不敢相信,只当曹颙跟自己说谎,撇撇嘴道:“方才还有人说福建道远,怎么这一回我就多了一个爹来?就哄我玩,信你才怪。”曹颙见她如此,也不多说,对魏黑道:“既是七娘不去,那咱们就过去看看吧。看看是何方神圣,竟敢大剌剌的欺诈,定要一顿棒子撵出去。”魏黑应了,曹颙与他一道出门。方七娘见他们认真,心里倒有些拿不定主意,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去了。福满楼,二楼。因还不到饭口,所以只有一桌客人临窗而坐,说是一桌,其实不过是一位老者。五十多岁的年纪,精瘦的身材,一身半新不旧的蓝布褂子,足上蹬着千层底的布鞋。面前的几个小菜,也都是常见的菜,炒豆芽,烧豆腐,拌小萝卜,只有红烧肘子是肉菜。除了四碟菜,还有一碗面汤。旁边已经有两个空碗,老者正吃着第三碗饭。几个菜已经见底,老者用面汤,将几个盘子底涮一涮,倒在碗里,就着饭吃了。吃饱喝足,老者撂下筷子,眼睛望向窗外。不远处,过来六、七骑,其中有个熟悉的身影,看得老者身子一颤。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方七娘之父方种公。二月初,他护着方百魁之子南下。回到福建没多久,便听到方家坏事的消息。幸好他们一路赶得紧,到了福建后,收拢了些方家的浮财,预备好了出海的船,在官府派人封家抓人前,他们就跑了出来。方家大少爷是遵从父命,避居海上,到底是为人子,心里如何能放心深陷牢狱的老父。他身边也没有别人,只好再央求方种公进京打探消息。方种公心里也牵挂着女儿的下落,又从福建折返京城。没想到到了京城,方百魁已经从监狱出来了。又是追踪了大半月,两人才碰面。关于方七娘的下落,方百魁也是拿不准。不过既是在曹颙带人到方家那晚没有的,多半与曹家脱不得干系。这次做了九阿哥的枪,得罪了曹家。要是曹家不松口的话,他也脱不得牢狱。方百魁晓得这点,心里对曹家也是存了感激。他怕方种公同曹家发生纠纷,就瞒下这段没说。方种公没法子,只好回到京城,在方家宅子附近多方打探。机缘巧合得了消息,说是直隶一带有人牙子收了女孩,带着热河调教,卖给那边的王府还有蒙古王公做妾的。方种公虽晓得女儿有些身手,但是到底是个孩子,真有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看着,她也就没法子了。抱着一丝希望,他追到热河,没想到真还来着了。一说到曹颙的大名,他是晓得的。当初方百魁被逼着掺和皇商之事时,没少在方种公面前唠叨。曹颙就是给皇帝老子当差的,那岂是善茬?就是个没本事的,到了那个位置,也就有本事了。更不要说,曹家这位公子,生财有道,不是寻常人……既是女儿在曹颙手里,那方百魁如何能半点不知?两人相交了半辈子,他晓得自己个儿只有这么个闺女,还半句实话不说。原因是什么?是怕曹颙太厉害,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怕曹颙是贵人,自己惊扰了贵人……第0658章 “交锋”(中)福满楼上,看着穿着女装,养得白白净净的女儿时,方种公不晓得该松口气,还是该越发警觉。与人相交,攻心为上。虽说没有穿着官服,但是瞧着护卫亲随们的模样,那与七娘并骑而来的青年,应就是那位连皇子阿哥都无可奈何的“曹总管”。他握着茶杯,心里惊疑不定,只听“啪”的一声,茶杯已经碎了。小伙计正在收拾桌子,见方种公捏碎了茶杯,唬了一跳,望向这老头的眼光也添了畏惧。他正寻思怎么开溜,就将方种公从荷包里又摸出几个大钱,撂在桌子上,道:“小哥,这是茶杯钱。”之前的饭菜拢共用了两钱银子,已经结了账。那伙计收了铜板,挤出几分笑道:“客官稍等,这就给您再拿个杯子来。”说话功夫,曹颙与方七娘已经下马进屋,上了二楼。除了他们两个,只有曹甲与魏黑两个跟着上来。“阿爹……”看到方种公的身影,七娘就有些忍不住,跑上前去,看着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本是极欢喜的,但是想着父女分开了半年,她又是满心委屈,忍不住鼻子发酸。“七娘……”方种公站起身来,看了女儿一眼,又看了看曹颙:“敢问这位可是曹总管?”曹颙点点头,笑着道:“二月里方宅变故,令爱刚好同在下亲眷在一处,就到了在下家暂住。今日方老者前来,父女得以团圆,实是可喜可贺。”虽不晓得当日所谓的“变故”为何,但是瞧七娘并没有反驳之意,想来这话说得差不多。直至此时,方种公才去了揣测之心,冲着曹颙,郑重的拜了下去:“小老儿谢过曹总管容留犬女大恩……”瞧着老人家正经八百的模样,曹颙怎好大剌剌的受礼,他忙避让开来,虚扶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方老者不必多礼。”方七娘方才见到父亲,少不得心情激荡,现下才醒过身来,撅着嘴巴,对父亲道:“阿爹不必谢他,若不是他叫人留住女儿,女儿早就回南边寻阿爹去了。”方种公听了,亦是带着不解,看着曹颙。曹颙“坦然”说道:“令爱之前想要独身回南边寻父,曹某也有心使人送她回南边,但是怕与方老者走岔开,便劝她留在北面等方老者进京。为了便宜方老者寻女,曹某已经使人告之方百魁。说了七娘在我处。这次方老者,不是从方百魁那边得的消息么?”曹颙不晓得,他虽然使人告之方百魁的管家,但是那个管家后来卷了方家的私房跑了,压根就没有对方百魁提及。曹颙说得坦然,加上女儿养得好好的,方种公也不是恩将仇报、不讲道理之人,唯有再次谢过。曹颙不是善人,没有那般好心,白给别人家照看几个月孩子。他自打听了方种公的大名,便打定主意要请到身边。既是重信义的武林高手,又是医术超绝,这样的人留在身边,那就是双重保障。这些日子,瞧着方七娘偶然露上一两手,曹颙对她父亲的兴趣越发浓厚。方种公自然不晓得曹颙的小九九,见他看着神色温煦。心里只觉得他没有当官的架子,似乎人品不赖。不过瞧着他身后站着的这两个中年汉子,怎么看,都有些不对。一个盲了一目,五大三粗;一个神情阴冷,看着自己的目光也颇为不善。众人落座,曹颙将魏黑与曹甲介绍给方种公。待彼此见过,魏黑笑着说道:“方前辈扬名多年,晚辈早年也是听过的。十几年前,晚辈曾跟着家师到过太湖,有幸见过前辈一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