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丫想起远在雁城的,胡唯的那个老房子。 他那天也是这样,在屋里点了个炭盆,背对着自己,为她烤地瓜。 “多少钱?” “两千五,押一付三,最合适的价格了!” “两千二。” “没这个价。” 二丫抱着花盆,叮叮当当的站起来要拎箱子走。 小伙子连忙站起来喊:“行,行!现在看房子,回来签合同。” 带二丫看房子的时候,小院里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树下打牌,看见中介又领着人来了,一个秃瓢大爷脸上贴着纸条,阴阳怪气的:“您又来了?” “嘿嘿,是,有人想看看房。” “哎呀……隔三差五就往这领些个不正经的小青年,怎么着,不把我们这地方祸害了,心里不痛快?” 中介小伙子赔笑加鞠躬:“这回是正经人,比您亲孙女看着都正经!” 拿着扑克牌的秃瓢大爷歪着嘴一回头,翻了个白眼。 二丫在屋里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很满意,她没住过这样的房子,一时新鲜。站在门口喊:“哎,行!我租了!” “好嘞好嘞!”一溜烟跑过去,中介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早就揣在身上的合同,递过笔。“我这都带来了。” 签了合同交了钱,中介跟小院里的大爷大妈招手,“那个……各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新来的租户,以后就都一块住了,街坊邻居什么的,能帮忙就抬个手的事,那个姐,你叫什么来着?” “杜豌。” “哦,对,杜豌。大爷大妈,她叫杜豌啊,雁城过来打工的,小姑娘不容易,您们多帮衬。” 秃瓢大爷打着牌头都没抬:“不容易,我们这帮人容易啊,一个月那点退休金,甜头全让三环那帮拆迁户挣了,你们中介还天天来添堵。” 中介尴尬笑笑,对杜豌打了个招呼,“姐,我走了啊……” 二丫憋着不吭声,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把这小院的情况摸了个差不多。 国营厂老职工,顾名思义,住的都是老同事,老同事嘛,认识多少年了,抱团排外,不喜欢被外人打扰,从他们对中介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这个中介呢,看说话不像本地人,和自己年龄相仿,搞不好也是外地来打工的。虽然靠中介倒卖房子赚钱,但是对同龄人,或者说和自己境遇一样的人,还是有帮扶之心的。 要不,他也没必要和这些爷爷奶奶们赔笑,请他们照顾自己。 同在异乡为异客啊。 二丫轻点头,嗯了一声:“谢谢你了。” “不客气,回头房子要有什么事你就找我。” 送走中介,二丫在屋里放下花盆,搁好了箱子,走到那些正在打牌的人堆里,就站在那位秃瓢大爷身后。 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这地方,他说了算。 抱肩看了一会,二丫指着他的牌:“你得出这个。” 秃瓢大爷一回头:“丫头,租了房就好好住,回你自己屋拾掇东西去,别捣乱。” “谁捣乱了,数你脸上贴的条儿多,我好心帮你。” 大爷将信将疑:“出这个?” “嗯,输了你贴我脸上。” “行——那就信你一回。”大爷又往上盘了盘腿,丢出两张牌。“走你!” 三个大妈互相看看,“没有,你走吧。” 大爷嘿地一乐,把手里剩下的牌全都顺顺当当地打出去了。 大妈们哎呦一声,纷纷扔了扑克,各自散开要去做饭了,留下秃瓢大爷和二丫一唱一和地。 “孩子,从哪儿来啊?” “雁城。” “来找工作?” “……算是吧。” “你会干什么啊?念过大学没有?” “念过,会的可多了,外语还能讲两句。” “呦,还会说外语呢?那你给我说说——”大爷抽出打扑克垫的报纸,指着一个标题。“啧,就这个,前两天开的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高级别会议怎么说啊?” 考我?年年期末考试第一不是白来的! 二丫坐在小树下,抄着报纸,清清嗓子,学着电视台播音员的样子叽哩哇啦就翻译了一大段。 大爷被唬住了,瞪着眼:“真会呐?” 二丫傲气,“这才哪到哪。” “不错,冲你刚才支我那两把牌,以后有事儿吱一声,晚上没饭辙了,上大爷家来吃,但是有一点,我小孙子外语作业不会了你可得帮着辅导辅导。” “没问题!” “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杜豌,豌字不好记,您叫我二丫也行,我们家里人都这么叫我。” “二丫好,这名好记。” 拉拢战果颇丰,二丫抄起小板凳回屋收拾行李去了。 从外头吃了饭回来,没见她刚才兴冲冲出去的样子,有点耷头耷脑地。 连跟她打招呼也没精神头了。 “二丫,回来了?” “嗯……” 踢着院子里的小石头子儿,二丫拨开门帘,愁云惨淡地坐在沙发里。 她还在为刚才撞见胡唯的事情烦恼。 二丫难过的,不是他亲了自己不认账。 毕竟两人也没明确了到底是哪样的关系。 而且他说过,革命生涯常分手。 二丫难过的是,他才走了四五个月,就已经忘了自己,扭脸投入了敌人的阵营。 正哀愁着,姚辉给她来电话,告诉她帮她联系工作的事情有信了。 “那家公司高翻是我朋友的朋友,听说门槛挺高的,答应让你明天面试先去看看,不成,我再给你想别的办法。” …… 这头,胡唯送和小春回家,在她的指挥下将车停在她家门口,和小春解开安全带,还眼中含忧:“你对虬城的路不熟,能找回学校吗?” 胡唯右手搭在方向盘上,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 “再见。” “再见!” 望着车尾灯一直亮到看不见,和小春才转身用手捂着心脏,嘴里一连串念叨着‘不行了不行了’。 和胡唯这次见面,她很紧张,生怕他觉得自己利用卫蕤找他出来,对她反感。 两人一见面,他也果然皱起眉头:“你不是顺顺的……” “你听裴顺顺瞎说,我们是好朋友,不是他女朋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和,叫和小春。” “你好,找我有事吗?”胡唯淡淡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站在茶台边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开始隐隐头疼了。 和小春弄了弄头发,有些不知从何说起:“你先坐。” ', ' ')